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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麟談古論今 由天之驕子到棄如敝屣 P.90

黃天麟談古論今  由天之驕子到棄如敝屣  P.90

前第一銀行董事長、曾任國安局第一位金融界諮詢委員、最近被新政府聘為總統府資政的黃天麟,是銀行界少見的學者型金融專家,銀行理論、實務兼具。為了提供讀者在金融界的寶貴經驗,黃天麟自六月開始將在本刊開闢「黃天麟談古論今」專欄,每個月針對專長的金融、文化領域,撰寫個人觀點,開闊《今周刊》讀者的視野。本文係針對逾放比居高不下、股價續創新低的金融股有精闢的分析。

民國七十八年八月二十四日銀行股在投資者心目中有如天之驕子,一股難求,當天華銀收一一二○元、一銀一一一○元、彰銀一一○五元。何以如此,因為當的銀行業居於寡占時代,自國民政府遷台,除了具華僑身分的僑胞能以特准開設上海、華僑、世華等三家商銀外,銀行完全沒有省籍人士的分。

這期間台灣也與大陸完全隔絕,除了冬天陰冷的大陸冷氣團南下時,台北人會受到大陸的存在外,沒有大陸的黑槍,也沒有口蹄疫,台灣在沒有大陸經濟的誘惑與干擾下,平平安安地高歌了經濟起飛的四十年。

銀行是與經濟如影相隨的行業,凡經濟成長率達到二位數,銀行資產(即放款)的成長即可達二○%以上,利益也以相同的速度成長,試想能以年年一五%至二五%的速度成長的企業誰曰不宜?當時的銀行業不是沒有黑、白道的問題,只是—時被套的資金和銀行的逾放都能在一下波地產、股市的高峰中獲得脫身。銀行業確實是一項最可靠的投資標的。

現在一切都變了,十一年後的今年五月三日,華銀只賣到二六.六元,一銀二八元,彰銀二二.一元,因為對三商銀來說上述的優點都已消失,且深受大陸吸金的影響。民國八○年三商銀還在政府、議員的層層制約,未獲鬆綁的情形下,政府一口氣開放了十六家資本均在一百億元以上商業銀行,且一年給予五家分行之方式讓其擴充,加上信託公司之改制,等於往後每年台灣增加一家與第一銀行相同規模的商業銀行。


大陸是台灣金融業的煞星


不巧的是,在這個時候台灣對大陸開始開放,受過四十年中國主體教育,了解大陸地理甚於台灣的國人乃大舉「躍馬神州」,短短幾年台商竟搬去了五萬多家,攜帶出去的資金不下六百億美元。相對在台投資減少,台灣之經濟成長率隨之也由二位數下滑了一半,放款成長掉至一○%上下,直接金融更侵蝕了銀行授信之大餅。

民國八○年代又是五○年代政府花費大把鈔票雷厲風行推動的家庭計畫的收穫年代。成功的節育運動,在八○年代,起碼一年平均減少了五萬對新人,對因容積率而已呈過剩的房地產業雪上加霜。房價低迷就是銀行逾放的開始,銀行業的逾放在傳統產業出走、房價低迷的夾擊中自民國八十二年起節節上升。

過去隱隱約約長期存在的黑、白、銀(銀行)相依結構所蘊藏的弊端——爆發出來,過去只要熬過三、四年,房地產、股市就會起來的景氣循環模式,這一次因資金之西流而完全失靈,也就是今天銀行股被棄如敝屣的主因。


戒急用忍拯救了金融的崩盤


戒急用忍雖然禁不了台商對大陸的熱潮,但它確也限制了台塑等大企業前進大陸的腳步,也使晶圓等高科技的大型投資落腳於台灣,使台灣得享往後四年的經濟小康局面,也使台灣金融業得以安度東南亞金融危機。這一小康挽救了台灣傳金融業的徹底崩潰,並給予喘息的空間與時間。去年一年各銀行轉銷逾放金額一三六三億元,顯現這一戒急用忍所帶來的小康經濟,帶給銀行安定的獲利水準,來用以解決六六○一億元逾放(去年底數字)問題,而不至於失控。

本國銀行之逾放比自八十年之不到一%,幾乎以每二年增加一%之速度爬升。不過自本年起升勢已明顯轉弱。只要我國之明星產業不思西遷,或只做輔助性的外移(即製造主力及研發仍留在台灣),台灣經濟應不至於邊陲化,小康局面應可維持,銀行亦將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傳統產業西遷所留下的傷口。

所以若從另一角度觀之,大陸對三通之拖延,拒絕我方之善意,或許對我國之特定海運公司或亟思躍馬中原的台商是失望,但對二千三百萬國人的經濟及金融是一項長期利多。換言之,我國股市過去幾次對大陸之軍演與武嚇的歇斯底里反應是毫無道理的,而應視為利多消息。

「我國國內銀行創新能力不足,對於風險控管與風險分散的能力不足,加入 WTO後將無法承受外國銀行之競爭」,這是經常可以看到、聽到的對本國銀行之評語。但事實未必如此悲觀,銀行業是本土性特別強的行業之一,外國銀行若想在國外占一席之地,首要本土化,而本土化正是本國銀行最強的一環,只要有心經營,土、洋均可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中獲取應有的地位。

最近有很多本土上市銀行的股價遊走於淨值之下,或接近其淨值,不過投資者也不必過於悲觀,一九八○年代的美國銀行也曾被投資者棄如敝屣,本益比低至三倍仍乏人問津,以此觀之,此時低價的銀行股票對新投資者來說,未嘗不是投資的機會。


值得投資的銀行股


台灣已上市的銀行(因金融業涉及很廣,保險、證券暫除外)約可分為三個群型:

(一)光復前就已存在的老牌銀行,特點是分行分布很廣,屬大型銀行,客戶以中小企業、傳統產業、個人為主,包括一銀、華銀、彰銀、企銀等。

(二)光復後至民國八十年間設立的中年型銀行,特點是已有二、三十年不等歷史,曾具特權或具特殊專業背景之銀行,包括世華、中國商銀、交通、台北銀、中信銀等。

(三)市面所稱之新銀行群,即民國八十年以後營業者,有玉山、台新、華信、萬通、富邦等,另外尚有由信用合作社改制的誠泰、板信、陽信等。

各投資群型中均有屬上乘的一、二家銀行,投資者可由老牌、分行網、國際化、積極但又具保守穩健性等依各自之嗜好做高明的判斷。

但再要提醒投資者的是,介入銀行股後仍應時刻注意本文之前所提的「前提」是否存續。這一前提是「我國明星產業不思西遷,或只做輔助性的外移,台灣經濟不至於邊陲化。」換言之,若我國經濟安全機制(戒急用忍)破功,我國高科技產業也步過去傳統產業之後塵大舉西進,則銀行的問題與逾放恐無解決之日,若如此,投資者宜即採取保本行動,方能全身而退(投資者也請了解現階段高科技股仍為市場之主流)。

那麼銀行業也跟著產業西進是不是就可解決問題?既可卡位,亦能爭取台商之意,豈不「雙贏」?銀行到一個不友好的國土展業,世界上尚無此例,如有,是本來友善的,後來變成交戰國。現在我國銀行的逾放問題,以另一術語表示就是不良債權的問題。

銀行西進之後,在大陸所累積的債權(放款),當大陸對台行使武力時,此債權能否確保?而對國外的債務(國外拆款)如何償還?可能是銀行經營者不可不注意的有關生死的問題。當然兩岸若成為兄弟之邦,如英國匯豐銀行之購併美國利寶銀行,對兩國都將是喜事一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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