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該不該升息,聯準會、IMF、G20,都各有立場,尤其經過中國人民幣突然調整中間匯價,造成全球股災,整個金融市場仍未回神,美國時間9月16日FOMC的決議,將定下江山。
因為放水容易,收水難!一九二九年全球經濟大蕭條之所以惡化,就是太早結束寬鬆貨幣政策,因此,這次聯準會的升息動作,全世界都矚目。包括聯準會內部成員及各國央行、財長都有不同意見,尤其是美國公布第二季GDP(國內生產毛額)從初估的二.三%上調到三.七%,八月的失業率從五.三%降到五.一%,這已落在聯準會認定的完全就業的目標值範圍,而且,每周平均時薪增加二.二%,也優於市場預期。不過,八月非農業就業人口新增十七.三萬人,不如市場預期的二十一.七萬人,這給了市場廣泛的討論空間。
疑慮:美國就業改善,卻殺出中國黑天鵝
美國全職人口已攀升到一.二二億人,創下新高紀錄;兼職人口則降至近四年半新低,從推出QE(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以來,美國勞動市場的確有很大進展,但不意味回復到衰退前的健康水準。美國八月全職就業人口占總就業人數的八一.九%,仍低於金融海嘯前的八三%。
從就業數據來看,似乎比較支持升息的論述,但是市場卻明白說不,因為中國人民幣突然調整中間匯價,為全球金融市場帶來新變數,八月中國出口衰退五.五%,人民幣中間匯價調整三%左右,卻引來中國經濟降溫疑懼,全球金融市場出現崩潰式的大跌。
例如,八月十一日這一天,德國股市大跌三一一.一三點,次日再跌三六九.○四點,此後的十個交易日,大跌二二八○點,這是一一年歐債危機以來,德國股市最大的一次跌幅;法國股市從五二一七.八點跌到四二三○.四九點,也足足跌掉一千點。美國股市則在八月二十日出現三五八點重挫,二十一日再跌五三○.九四點,最可怕的是在八月二十四日這一天,道瓊指數盤中大跌一○八九點,最後仍大跌五八八.四點,這是金融海嘯以來最大的單日跌幅,VIX恐慌指數也飆升上了四○.七點。這場規模不小的股災效應,也讓全球金融市場的危機意識拉升到最高點,聯準會要不要升息也分成兩派。
聯準會的官員分成兩個陣營,一方認為美國有足夠條件支持九月的升息。目前十位具有政策投票權的聯準會理事會成員中,有三位表態升息,有五位對九月升息持保留意見,認為升息應更有耐性,特別是在人民幣調整中間匯價造成金融市場大亂後,很多聯準會官員立場都鬆動了。
最具代表性的是具投票權的紐約聯準會總裁杜德利(William Dudley)及亞特蘭大總裁洛克哈特(Dennis Lockhart),兩人過去被視為是主張升息的鷹派,但最近杜德利公開表示,九月升息的迫切性已較數周前降低。最有分量的仍是聯準會副總裁費希爾(Stanley Fischer)的意見,他在出席傑克森洞全球央行年會上表示,九月是否升息,仍言之過早,但他認為通膨將加速回升,聯準會不應等到通膨達到二%的目標值才出手。費希爾也特別強調,人民幣貶值對美國只有輕微的影響,這暗示他還是站在支持升息這一邊。
不過,金融市場的穩定性,仍是影響升息很重要的變數,八月美股回挫,S&P五○○從二一三四點下挫八.六%,道瓊從一八三五一點跌到一五三七○點,跌幅達一六.二%,過去二十五年來,美國從沒出現過「經濟沒有衰退,股市卻出現熊市」的現象。目前道瓊指數已跌破年線,且各條均線形成「死亡交叉」,這個現象也是聯準會考量升息的重要變數,因為美國一旦升息,進一步會影響全球資金流動,加速新興市場動盪,反過來可能拖累美國。
根據芝加哥商品交易所集團(CME GROUP)的調查報告,利率期貨市場顯示,九月升息的機率已由先前二七%降為一九%,十月及十二月升息的機率則分別是三六%及五三%。從這個現象看,國際金融市場動盪,增添了九月升息的變數,不過十月或十二月升息機率相對上升。
對於升息的戲碼,除了美國聯準會官員意見分歧外,這次在全球央行年會上,各國央行總裁也有不同意見,最強烈主張升息的是日銀總裁黑田東彥,他認為美國不要害怕升息,這能給外界對於美國經濟好轉增強信心。
論戰:拉加德籲三思,新興市場憂動盪
國際貨幣基金(IMF)總裁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卻呼籲,升息一事非同小可,聯準會已有很長時間未升息,應在對通膨及就業數據有絕對把握才開始升息,而非本著嘗試心態操作,然後再走回頭路。她的立場顯得十分保留。
G二十(二十國集團)財長年會公報上也指出,全球復甦脆弱,成長未符合預期,全球經濟風險升高,G二十的財長暗示不反對美國升息,但強調貨幣政策無法達成平衡成長;新興市場的財長則擔心,美國升息帶給新興市場更大的動盪。
這是美國面對九月升息與否的各自表述,支持者與反對者各有堅持,如果把支持升息與反對升息的論述綜合整理一下,支持升息一方大致有四個理由。
一是全球低利率環境維持太久了,從○八年十二月迄今,聯準會利率一直維持在○至○.二五%之間,聯準會不升息,會讓市場擔心全球經濟是否潛藏惡兆?二是升息環境已形成,目前通膨目標值二%沒有達到,但其他經濟數據都有顯著改善,尤其失業率已創了七年新低,況且,美元已升值不少,並未減損美國經濟復甦的力道。三是維持聯準會公信力,最近市場雖有波動,但這只是美股漲多回檔效應,聯準會不應隨市場起舞。四是美國大選考量,明年是美國大選年,聯準會今年不出手,明年難度更高。
當然反對升息的也有四個堅持,一是金融市場在升息前已動盪不安,九月升息,會讓市場更加動盪,升息可能更令投資者恐慌。二是全球實體經濟復甦脆弱,這從全球原物料大跌可看出端倪,過去一年來,油價大跌逾六成,鐵礦石下跌逾四成,都可看出實體經濟需求的脆弱。三是中國經濟的隱憂,中國出口衰退,人民幣調整中間匯價,讓大家不得不重視中國經濟潛藏的黑洞問題。四是全球經濟沒有出現通膨的蹤跡,反而是通縮的現象加重。
象徵:美國要向市場宣告終結QE
這是支持升息與反對升息的四大堅持,升息與不升息都有理由,其實全球經濟復甦的道路崎嶇不平,美國升息的考量恐怕不在經濟,而是在於遏阻金融風險,需要做出的象徵動作,目的只在向市場傳遞QE告一段落。
因為,從柏南克祭出QE,連續六年的量化寬鬆已造成股債雙泡沫,葉倫先前也說過美股估值過高,超級QE製造出大量熱錢,熱錢湧入股市,製造更大泡沫,美股連漲七年,今年才出現休息的訊號。美股連續創新高,企業購併熱度也達空前,今年上半年美國企業購併金額較去年同期激增超過五成,同時美國企業熱中把巨額現金回饋股東,而不是用來再投資,美國企業近五年來回購規模超過二兆美元,這個現象不是很健康。
另外,聯準會大量購債及超低利率政策,人為壓低美債債息,也增加了債市泡沫的風險,「債王」葛洛斯(Bill Gross)就坦言,債市已遭到非常操作扭曲,聯準會需要象徵性加息,勇敢向市場表達量化寬鬆結束的訊號。
著作《非理性繁榮》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席勒(Robert Shiller)則建議聯準會立刻升息,他認為美股熾熱,樓市風險也升溫,現在不升息,危機形成就來不及了。末日博士魯比尼也認為,聯準會應回收大量流動性。從葛洛斯、席勒到魯比尼,一致的論點是聯準會要勇於傳達結束QE的訊號,這才是判斷聯準會升不升息的中心點。
因此,從金融海嘯爆發後,柏南克祭出QE,到前年美國聯準會停止購債,到現在決定要不要升息,這是美國貨幣政策最重要的三部曲。如果說柏南克的QE帶給全球金融市場高度流動性,讓全球股市出現十分暢旺的多頭牛市,這次聯準會升息會對金融市場帶來什麼樣的撞擊?這才是大家必須深入思考的核心問題。
資金大舉逃離新興新興股市,已充分顯示市場對聯準會升息的憂慮。(圖/Getty)
衝擊:新興市場貨幣貶值連成一線
也就是說,逐漸從貨幣市場收回流動性,勢必影響全球的股匯債市。首先是匯市,美元指數在四月開創了一○○.二七的新高價位,八月人民幣調整中間匯價,熱錢把日圓及歐元當成利差交易標的,讓日圓回升到一一七.○一,歐元又見到一.一七的短期新高,美元指數反而從九八.三三跌到九二.六二,如今才回升到九十六左右,美國聯準會一旦升息,資金會加速回流美國,美元可能進一步再走高。
聯準會還沒有對九月十六日是否升息表態,但新興市場貨幣已出現大貶值風潮,亞洲新興市場幾乎重回一九九七年金融風暴貶值的窘況,例如,馬幣再創四.三六六二兌一美元新低,印尼盾貶到一四三○六,泰銖到三六.二二,菲律賓披索到四七.○三,都是金融風暴以來最低位置。
原物料生產國的貨幣也快速走貶,像油價大跌衝擊俄羅斯盧布,一度又出現七一.五九新低,南非幣則出現一三.九八的新低,巴西里拉從一.六八兌一美元狂跌到三.八五,加幣也見到一.三三新低,紐幣到○.六二,澳幣也出現○.六九新低,聯準會升息還沒有實際動作,新興市場貨幣貶值已連成一線。
假如以○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美國聯準會祭出QE的那段時間和目前的匯價來比較,這七年之間,日圓貶值三二%,印尼盾貶二五.一六%,歐元貶值二二.六%,馬幣貶二五.八%,加幣大約貶值九%,台幣幾乎是文風不動狀態,○八年最後一個交易日台幣收盤三二.七七元,目前台幣大約也在這個價位,可以看出,央行彭總裁的穩字訣,不過台灣出口情勢惡化,台幣未來貶值壓力不可輕忽。
匯市波動加大,債市多頭也可能改變方向,全球低利率造就了債市多年的大牛市,一旦美國率先升息,債市可能轉向,債市泡沫會不會進一步戳破?這是值得注意的焦點。
至於股市,美股已跌破多空最重要的灘頭堡──年線支撐,美股各條均線都反轉向下,意味了長達七年的大牛市可能在利率轉向、資金收斂中,進入熊市,美股七年大牛市後的調整,威力不可輕忽,這當中還要特別注意中國股災後的調整,假如中國股市泡沫煞不住車,全球股市可能還有更進一步負向調整。
這次八月股災反映的是大家對中國經濟降溫的內心恐懼,另一方面也是對美國可能升息產生的疑慮,兩者加在一起,心理的恐慌情緒也就持續升溫了,現在葉倫這一槌如何定江山,全球都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