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台灣經濟會比現在更壞！

編按：時序進入年底，全球經濟也被金融海嘯摧毀殆盡；在這個信心飄搖的時期，瑞士信貸董事總經理陶冬對本刊暢談他對台灣經濟前景的預言。究竟政府的刺激景氣方案有沒有效？明年經濟會不會復甦？以下是陶冬的第一手看法：

去年十二月，有人問我馬英九如果當選總統，台灣經濟會不會「馬上好」，我說「馬上，好不了！」後來，又有人問我對兩岸三通的預期，我說「三通，通不了！」每一次發言，都有些人批評我是給台灣股票市場狠狠潑了一盆冷水。現在，看來我又得再潑上那麼一盆了。

今早一下飛機，就有人急著問我對台灣金管會開放ＱＤＩＩ（合格的境內機構投資者，指大陸的機構投資人）資金投資台股的看法，我的回答是，ＱＤＩＩ、Ｑ不了！

台灣寄望ＱＤＩＩ能拯救股市，別的不敢多說，但我因為工作關係，整天都跟ＱＤＩＩ的人打交道，長期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問過我台灣的任何問題，一個都沒有。事實上，ＱＤＩＩ資金連香港Ａ股的中國移動都不投資了，會跑來台灣買台積電嗎？台灣對於ＱＤＩＩ投資台股的想像，在我看來，是一廂情願、不切實際的。

歷史性的機會已經錯過

在其他的兩岸開放政策上，恐怕也很難在二○○九年看到令人興奮的進展。本來，陳雲林（大陸海協會會長）來台灣是最好的機會，我以為，這次兩邊應該會坐下來談一些實質性的問題，尋求突破，但結果卻成了一個只有五分鐘、互送禮物拍拍照片的photo session（拍照會）。

這或許是執政者有他的政治考量成分，但在我看，台灣喪失了歷史性的機會。話說回來，讓一群客人困在飯店裡八個小時（指十一月五日陳雲林等大陸參訪團在台北晶華酒店受困），政府卻一籌莫展，這也凸顯了台灣當政者的能力問題。

兩岸之間，大機會絕對是有，可是想要在二○○九年有大突破並不容易，只要實質性的問題沒解決，無法真正的存異求同，我認為可能性就不大。

所以，如果你問我「兩岸開放政策是不是○九年台灣經濟值得期待的重大利多？」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兩岸開放政策仍然無法對台灣經濟帶來太多實質的貢獻。

兩岸政策沒貢獻，那麼，台灣的出口和內需經濟呢？在出口方面，台灣當然要面對全球經濟衰退的壓力。現在看起來，金融上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可是實體經濟的傷害，卻才剛剛開始而已。

各國央行積極採取寬鬆貨幣政策，但卻無法反映在實體經濟的表現上，說穿了，這就是缺乏信心。像是在黑屋子裡碰到鬼一樣，碰到了，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進去黑屋子，銀行不敢借錢給民間，民間不敢消費投資。信心何時能恢復，現在沒人說得準，全球消費需求何時恢復，也還在未定之天。

在內需方面，台灣本來就像泰國一樣，是個沒有內需的國家。現在為了要對抗經濟衰退，政府嘗試進行一些政策手段，發放消費券、推出減稅方案，這些都是必要的，會有一些效果，可是效果恐怕不會太大。

主要原因在於「愛儲蓄」的習慣。華人一向愛存錢，再加上現在經濟不景氣，更會提高把錢放在銀行的意願，於是，就算你發消費券，民眾多半也不會增加消費預算，消費券花完了，正可多挪一筆錢放進銀行。

我的重點是，台灣本來就是個沒有內需的市場，現在急著創造內需，必須做、有效果，但效果絕對有限。

其實，面對這場經濟危機，各國政府都有一些被迫得做的事，而這些事，往往又來自於「非經濟」的政治考量。北京當局決定放手讓人民幣貶值，其實對中國的出口起不了太大作用，畢竟現在的問題是沒有需求，而非價格太貴，但還是得讓匯率貶一貶，對人民有個交代。

救市方案已成政治考量

在台灣，政府該不該救ＤＲＡＭ和面板產業呢？產業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在我看來，政府對這個問題的態度，或許也像中國放手讓匯率貶值一樣，政治考量的成分或許會多一些；要比救產業，台灣不見得比得上韓國，但是在政治考量之下，或許還是會做。

再舉一例，你看底特律的三大汽車廠，那是一個營運模式已經破產，而且還拒絕改變的產業；美國國會原本還爭論到底要不要救，結果上禮拜失業數字一公布（十一月非農就業人數減少五三．三萬人），結論就出來了：救吧！這已經變成一個政治問題了；可是這樣一來，鋼鐵要不要救？銀行要不要救？有辦法都救起來嗎？

總之，我認為台灣明年的情況很難能比今年改善。美國的消費，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調整，所以沒有強大內需支撐、只能仰賴出口的台灣，明年就會直接感受到全球經濟衰退的殺傷力；再加上來自大陸的投資，也不見得有想像中的豐沛。這樣看來，明年恐怕只會比今年更差。

「明年年底時，台灣的經濟氣氛會比現在更慘嗎？」我的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