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和信超媒體，二月中旬在美國紐約那斯達克股市以二十七美元的價錢掛牌上市，由於是國內第一支軟體業股票在美國上市，頗受國內的投資人注目。尤其是首日開盤後的表現，更是令國內的投資人投以無比的期待和猜測。結果當日以每股八十八美元的高價收盤，超出絕大多數國內投資人的想像和預估。
驚人泡沫一夜致富
農曆大年初二，某光電零組件公司的老闆邀我到他的老家嘉義去逛逛。在路途上他問我｜｜你認為美國股市是不是泡沫？會不會崩盤？我回答說：「是！而崩盤只是時間的問題。」然後我反問他｜｜為什麼那麼關心美國股市呢？他說：在不到四年前，在偶然的機會中，朋友介紹了幾個在矽谷作 IC 設計的年輕朋友給他，，也邀他投資。當時只覺得這幾個年輕人看起來很認真而且很有決心和信心的樣子，就投下了二十七萬美元。因為自己不懂這行業，事後也不怎麼過問和追蹤。
最近才接到通知說現在已規畫在二千年七月左右到那斯達克掛牌上市，據經辦的投資公司的說法，股價可能達到原投資的一千倍。我問他：「有沒有聽錯？假如真的會膨脹一千倍的話，那你不就變成了可尊敬的『長輩』？」他說：「所以我擔心美國股市會不會崩盤？」接下來我問他：「這家公司去年賺了多少錢？」他回答說：「還沒有獲利。」我說：「這太離譜了，價錢簡直是用喊的！是個大泡沫。」他說：「我也認為是個大泡沫。」
去年九月間經光電業的朋友介紹，認識了從美國加州回來的光電被動元件製造廠商的創辦人之一石先生。全家大大小小十幾個人住在凱悅飯店好幾個大套房裡，來之前在東京住了幾天。令人覺得是暴發戶，但又不失讀書人的氣質。所以對他們的發跡過程特別感興趣。經過石先生說清楚講明白後，不得不令人認為這也是那斯達克大泡沫的具體例子。
這家公司｜｜ E-TEK 是由他姊夫潘先生所創立， 潘先生是台大電機系出身獲有史丹佛大學博士學位。創立當初就如同台灣的多數中小型企業一般，老闆兼員，由潘先生負責產品開發製造，潘太太(石小姐)負責銷售並掌管財務，等業務稍具規模時，潘太太的兩個弟弟，一個是台大森林系出身，一個是成大土木系出身，所學的跟電子沒有相關。就這樣胼手胝足苦了很多年，終於在八年前公司獲利似乎要上軌道了。於是想趁公司好轉的時候把公司賣掉以結束長期辛苦勞累的日子。經過介紹認識了台灣的林蔚山，也表示了意向，約定的價格是六百萬美元。後來因資金遲遲未到位而作罷。只好捲起袖子繼續埋頭苦幹。
那斯達克不畏升息奮勇向前衝
四年多前某家投資公司願購買 E-TEK 一半的股權， 並代辦到那斯達克市場掛的手續和工作，出價是一億二千萬美元。僅出售一半股權即獲如此巨款，令他們都覺得意外。據石先生說在當時之前由於薪水並不高，扣掉房貸和家用外，常常連小孩子的學費都繳不出來，據台北有業務往來的廠商說，以前他們來台灣都是搭經濟艙，住小賓館。自此情況開始轉變。
然後三年前 E-TEK 順利地在那斯達克掛牌了，掛牌價是十三美元， 當日即以三十九美元收盤，聽石先生講清楚說明白時是七十美元。他們家族持有的股份以七十美元來算的話，市值超過二十億美元，我問他：「 E-TEK 去年的 EPS 是多？」他說：「六角多美元。」我說：「本益比已超過一百倍了，不覺得自己的股價太貴了？」他回答說：「我們都覺得太貴了，但是在美國這一類產業的股價都是如此。」
幾個月後， 忽然間 E-TEK 的股價又大飆漲，是美國光電被動元件第一大廠 JDS要來合併而引起的。短短的時間股價又暴漲了幾倍，而高掛在二六○美元上下。算一算這家族持有股份的市值超過八十億美元，早已把台灣首富蔡萬霖先生比下去了。
股價二六○美元的 E-TEK 市價總值超過一八○億美元， 一八○億美元換算成新台幣達五六○○億元， 在國內除台積電及聯電外無出其右者， 重要的是 E-TEK去年的營業額為二億四千萬美元，合台幣不及七五億元，不要說上市公司，就是連國內的上櫃公司超過這營業額的也就不勝枚舉。 更令人驚訝的是 E-TEK 去年的稅後淨利僅四千餘萬美元，這在國內當屬輕量型的小公司。以淨利僅四千餘萬美元的公司其市值達一八○億美元，換言之本益比達四百餘倍。我想國內類似的公司市場可能只給三十倍本益比，若在利率水準跟著美國跑的香港市場的話，頂多給十倍。
格林斯班麻痺了市場的警覺心
最近美國公布了去年(九九年)第四季修正後的 GNP 成長率達六．九％， 遠遠超過原來的預估。美國經濟成長強勁，景氣繁榮得令人意外。格林斯班有鑑於此，一面暗示美國景氣已過熱需要降溫。市場上的解讀是很快地在三月又會調升利息，華爾街對此敏感地反應，紐約道瓊指數不斷往下修正，二月二十五日收盤跌破萬點收盤價為九八六五點。然而代表科技股的那斯達克不畏升息、不懼金融環境的變化，繼續大步向前邁進，連日創新高。
目前那斯達克的本益比已超過兩百倍，這是市場的平均數字，因此以平均兩百倍來看，超過兩百倍的必然是比比皆是， 而 E-TEK 的本益在那斯達克裡也就不算高的了。十年前的日本股市大泡沫，至今仍被世人責為過度超買，價錢膨脹得不像話，而當時的本益比僅七十倍左右，跟今天的那斯達克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當時筆者在東京工作記得很清楚，世人對日本信心十足不存懷疑，而日本人更是高估自己的經濟力，認為日本股價合理。更有很多人包括野村證券認為日本經濟成長力極富潛力，幾年後日經指數可見到十萬點，在當時幾乎很少人提到泡沫經濟這個字眼。十年下來不僅見不到高點，連原來的一半水平都站不穩，而那些在當時主導日本金融財經的要人如今都成了如同戰敗後的戰犯一般。
每次格林斯班發表說話時，不僅是美國人，可說是全世界的人都很認真地在傾他的談話，其實多數人我想與其聽他的話，不如說是只要看到他的出現就給世人很大的信心，世人普遍迷信格林斯班。 事實上， 格林斯班自雷根總統晚期接任FED 理事長迄今表現優異，早的不講，近期如九八年的盧布大崩盤，東歐的金融危機， 格林斯班在其間扮演了中流砥柱的角色， 特別是九八年九月二十二日LTCM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破產解危， 格林斯班給與極大的助力，這不僅是給市場投資人很大的信心，更給避險基金很大的鼓舞。
也許是因為格林斯班的存在，令投資人迷信美國政府的金融政策和經濟實力，不知不覺地已喪失了警覺心， 事實上格林斯班在接掌 FED 理事長前也曾在華爾街經營投資公司，據說賠錢賠得很厲害。美國景氣繁榮，經濟成長力道強勁，主要是拜消費力的旺盛，目前還看不出會有逆轉崩盤的跡象，但是持續增加的龐大對外債務可能會是起爆點。
(本文作者曾任三菱商事東京總行資本市場部副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