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維是一名農夫和牛奶工，他雖然不熟悉一句格言：任何資產的價值都是資產未來現金流的現值，但是他並未因此而無法應用這些原則。
我們可以從泰維買牛的故事中，看出價值投資完整的意義：透過評估風險來分析資產，無論是牛、股票還是債券，估價或弄清楚其價值，並計算合適的購買價格。如果資產以理想的價格或低於理想價格交易就買進；如果沒有，就耐心等待直到達到目標價格。
就這麼簡單！可惜的是，市場的噪音常會令我們偏離了這個簡單的道路，但真的就是這麼簡單。在日常的噪音中，我常常會想到泰維以保持專注。
泰維需要買一頭年輕的母牛，他打算給牛取名高德，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同名。根據之前的經驗，他預期高德一年能產出 2,500加侖的牛奶，這樣他一年就能有3,000元的收入。在支付了穀倉、高品質的飼料、釘子、頂級獸醫服務、雇用失業的侄子來照顧高德並擠奶，以及稅金等費用之後，預期一年賣牛奶能賺1,000元（請參閱下方圖片1）。
圖片1 高德值多少錢？
資料來源：本書作者著作《積極型價值投資法：超越市場漲跌的贏家法則》 (John Wiley & Sons, 2007, page 121).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of John Wiley & Sons, Inc.
泰維進一步預期高德每年會生一頭小牛（這對母牛來說是很正常的），然後他會把小牛以（稅後）500元的價值拍賣掉。在辛苦工作5年後，高德的牛奶產量可能會開始減少，泰維就可以用500元把700磅重的高德賣給他的肉販朋友。如果不想看到高德被殺，他可以把牠賣給當地的觀光動物園—畢竟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雖然泰維不知道，但是賣出高德的那筆錢就是牠的最終價值。
母牛高德值多少？
對泰維來說，高德頂多價值8,000元。他想，高德生產牛奶（1,000）和小牛（500），一年可以創造1,500元的現金流，持續5年—那就是7,500元，加上5年到期後把高德賣給肉販或觀光動物園的500元。所以泰維想，花超過8,000元買進高德並不合理。
但是他希望在5年期間收到的8,000元，和他現在所支付的 8,000元並不一樣—5年內會發生很多事，包括通貨膨脹；或是泰維可以把錢花在其他地方的機會，也就是他的機會成本。
泰維的女婿是一位銀行家，他發現泰維在考慮買下高德。為了贏得岳父的好感，他（代替工作的銀行）提議融資高德的未來現金流，方法是現在就提供泰維7,000元。交換條件是，泰維必須同意，每年要支付銀行1,500元，連續5年，以及5年到期後賣出高德的500元。換句話說，女婿的銀行會融資購買高德的費用，利息是6%（或是如果泰維願意的話，他可以把錢存在銀行，並收取6%的利息）。
泰維認為自己不需要融資，但是女婿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如果泰維可以絕對確定地預測高德的現金流，讓這筆交易完全沒有風險，那麼就可以接受女婿的提議，在拍賣會上以最多7,000元買下高德。但是何必花7,000元買下高德呢？他大可以把錢存在女婿工作的銀行裡，每年賺取6%就變成了女婿的責任了。
如果泰維以7,000元買下高德，通膨和機會成本都會得到補償，但風險卻沒有得到補償，而且有非常多的風險：
- 高德可能會生病。
- 飼料費用可能會飆漲，而泰維可能無法將牛奶漲價以彌補這筆費用，導致賣牛奶成了沒有獲利的苦差事。
- 因為池塘另一邊的其他酪農的競爭，牛奶價格可能下跌。
- 「其他」類型的奶可能會占了當地超市售貨架「真正的」牛奶的價值。（泰維從來就看不慣豆奶這種東西，他稱之為豆汁。他對女兒們說：「等你們找到有乳房的黃豆，我就會叫它豆『奶』」。）
- 泰維不認識的官員可能會調高稅金，以提供資金去做泰維不了解或不在乎的事情。
泰維的直覺和經驗告訴他，他至少應該要求女婿向他提供無風險利率6%的兩倍，並要求高德的風險現金流獲得12%的報酬率。這將使高德的公平價值（又稱為內在價值）達到約 5,700元。換句話說，與其將高德的現金流（將未來的現金流帶到今天的價值）貼現6%—當女婿向泰維提供7,000元時就是這麼做的—泰維認為他應該使用12%，如圖4.1所示。有人可能會說，這等於是要求6%的溢價，而不是6%的無風險利率。
如果泰維以5,700元買下高德，那麼通膨、機會成本和擁有一頭牛的風險就會獲得補償。
當然，未來現金流的不可預測性也可能對他有利。牛奶價格可能會上漲，飼料價格和稅收可能會下降，牛肉價格可能會攀升，高德可能會變成一頭超級奶牛，生產的牛奶比預期的要多得多，或者觀光動物園可能會花比他預期高出好幾倍的錢買下高德。然而，他多年的經驗教會了他抱最好的期望、做最壞的準備。如果未來比他所預期的更好，那將會是很好的獎勵，他就能夠在房子裡安裝室內管道。
考量風險
安全邊際要視支付的價格而定。資產在某個價格時，安全邊際會很大，而另一個價格時，安全邊際則很小，在某個更高的價格則是完全沒有安全邊際。
—班傑明．葛拉漢，《智慧型股票投資人》 （The Intelligent Investor）
泰維從未見過班傑明．葛拉漢，也沒有讀過他的書《智慧型股票投資人》；他從來沒有聽過葛拉漢在著作中推廣的「安全邊際」的概念—以低於公平價值的價格買進股票。但是泰維有幾個女兒，他必須支付婚禮的開銷，因此他是一個謹慎的農夫。他認為，如果他以公平價值買進一些東西（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在考慮風險後，5,700元就會是高德的公平價值），那麼他幾乎沒有犯錯的餘地。即使他的預測是正確的，仍然有許多變數是他無法控制或預測的。他知道，預測很少是正確的，事情通常比較容易出差錯，而不是往正確的方向發展。
圖片2 高德的絕對價值評估統計數據
資料來源：本書作者著作《積極型價值投資法：超越市場漲跌的贏家法則》 (John Wiley & Sons, 2007, page 122).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of John Wiley & Sons, Inc.
使用12%的風險利率折算高德的現金流，讓泰維有一些犯錯的空間（請參閱圖4.2）。6%的風險溢價提供1,300元的風險溢價空間（7,000元和5,700元之間的差額）。但是， 如果以 5,700元的公平價值購買高德，而且現金流低於泰維的估計，那麼他所承擔的風險將無法獲得全額補償。因此，他需要以安全邊際購買高德。
基於兩個原因，他需要安全邊際以保護自己：
- 如果事情符合他的預期或是更好，那麼他可以用低於估計的5,700元的公平價值買下高德，還能獲得額外的報酬。舉例來說，如果他以4,300元的價格買下高德，大約有25%的安全邊際，而且所有假設都按照他的預期，那麼除了獲得12%的年報酬率外，泰維還將從安全邊際中賺取1,400元。
- 更重要的是， 如果泰維在預測未來現金流時犯了錯誤，或是一些風險出現並影響了現金流，他將有一個安全邊際可以依靠。安全邊際為25%時，現金流可能會減少1,400元，而他的年報酬率仍將會維持在12%。
知道這些後，泰維前往拍賣會場尋找他要的高德。
牲畜拍賣會
泰維在拍賣的第一天沒有買下高德。當天的天氣晴朗，其他農民對牲畜市場的前景感到興奮， 競標者對牛的出價太高—許多牛的售價超過了牠們的內在價值。許多農民非常興奮，忘記了自己是農民，瘋狂地購買牛隻而無視預期的現金流，希望其他農民明天會用更高的價格買下這些牛隻。
第二天比第一天的拍賣更熱絡，但泰維仍然沒有買到他的高德。因為價格還是太高了，但是他並沒有沉迷於市場行為和價格，而是對可供出售的牛隻做了額外的研究。他找到了最好的品種，那些不容易生病，而且產奶量有可能給他帶來驚喜的品種。
第三天就是泰維出手的日子—買下高德。那天下雨，牛隻的價格和天氣一樣變差了。許多失望的農民才剛以高於其內在價值的價格購買牛隻，希望出售牛隻能獲利，現在卻以任何價格出售牛隻，就只是為了能回收一點投資的資金。除此之外，隔壁的酒品店大特賣，許多心灰意冷的農民就把握這個機會去買酒了。
泰維找到了他要的高德。牠不是拍賣會中最好的牛，但絕對是最好的品種；牠符合泰維的所有嚴格品質標準，而且最好的是，泰維以25%的安全邊際買下牠—他只付了4,300元！
最終結算
泰維連想都不想，使用折算過的現金流模型來分析購買高德這件事。他估計了價值的驅動因子：
- 收益—牛奶、小牛、肉（或是賣給觀光動物園的收益）—幾年下來牠能創造的收入。
- 照顧自己最喜歡的牛相關的成本，而且這頭牛具備和他第一任妻子所有的性格特徵（性情平穩、合作、容易照顧）。
- 牠的壽命—高德能持續生產優質牛奶的時間愈長，就愈有價值。（請注意，同樣的邏輯也適用於股票估值。一間公司的競爭優勢愈持久，你就會愈有信心預測其現金流， 你會預測的現金流就愈遠， 公司的價值就愈大。）
- 外部風險因素—消費者需求的改變、稅金、政治風險、乳製品行業的監管等。
預估所有這些創造價值（或者可能是破壞價值）的因素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心智練習，因為這麼做能使泰維從農民的角度來思考，而不是像投機者一樣善變的心態。
他相信，在牲畜拍賣會的第一天，其他酪農若是能根據牛的預期現金流做出決定，他們就不會瘋狂亂買乳牛，彷彿牛奶會像伏特加一樣值錢。做折算現金流分析，可以讓陽光明媚的日子和牛價上漲帶來的興奮情緒稍微冷卻，並使農民不會變成投機者。
這個分析和確定高德價值的過程，散發出一種虛假的精確表象，但對泰維來說，這絕不是精確的。他知道，任何時候使用簡單的數學計算就能知道，精準的虛假表象都是很難避免的事。對於泰維來說，這是一個思考報酬和風險的框架；這讓他能夠引入他的真實世界經驗並量化他的假設。這個過程也能幫助他了解哪些創造和破壞高德價值的因素，具有最大的潛在影響力。
如果泰維找到一頭他喜歡的牛，但他不太確定牠能創造的現金流—也許這頭牛的血統有疾病史，或者缺少他要的高德的耐力—他可以提高折現率（也許使用15%而不是12%），或是提高所需的安全邊際（也許從25%提高到40%）。
外在（不是奶牛特有的）因素也可能迫使泰維重新考慮他的折現率或安全邊際。每隔一段時間，新的政府就會向農民做出政府無法兌現的承諾，後來就不得不提高稅收或印鈔票來兌現這些承諾。更高的稅收會以非常明顯的方式減少他的利潤，而高通膨則會以較微妙的方式侵蝕他的利潤；或是，正如泰維最喜歡的思想家尤吉．貝拉（Yogi Berra，譯注：1940至1960年代美國職棒大聯盟的傳奇補手，後轉任教練）說過的：「一毛錢的硬幣，其價值再也不如一毛錢了。」無論哪種方式，如果泰維覺得現任政府正在做出無法兌現的承諾，他就會開始主動提高所需的報酬率或安全邊際。
泰維雖然疼愛那個受過太多教育的銀行家女婿，因為女婿會照顧他的女兒。但泰維相當肯定，銀行家花俏的價值評估模型是用帶有希臘符號的優雅公式計算的，雖能提供看似精美的精確答案，但卻缺乏常識。
價格除以「任何東西」
泰維使用了一些捷徑來幫助他購買高德。這些是「價格／任何東西」的比率（ 更準確地說， 就是「價格除以任何東西」），其中的任何東西可以是獲利、現金流、收入、加侖牛奶或其他任何東西！他的女婿稱這些為相對評價工具，因為這些在價格和價值創造因素（「任何東西」）之間建立了相對價值關聯。
相對價值工具一開始對泰維來說並不是很直覺，但是在使用了一段時間後，他認為這些工具很簡單而且容易使用。
一段時間後，價格與現金流開始吸引泰維的直覺。如圖片3所示，以5,700元（高德的公平價值）計算，他將支付高德每年現金流1,500元的3.8倍（5,700元除以1,500元），因此他只需要不到4年的時間就可以達到收支平衡。
圖片3 高德以及其他類似母牛的相對價值評估統計
資料來源：本書作者著作《積極型價值投資法：超越市場漲跌的贏家法則》 (John Wiley & Sons, 2007, page 126).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of John Wiley & Sons, Inc.
雖然估算和折現高德的現金流，使泰維能夠深入了解高德的絕對價值，但相對估值工具為價值創造因素（在考慮高德的過去或與其他奶牛的評價有關時）提供了相對評估的標準。泰維發現，「價格除以任何東西」的衡量標準通常是計算奶牛適當價格的適當捷徑。
雖
然泰維去的牲畜拍賣會是地區性的，但根據牛隻交易委員會（CEC）的規則，農民仍然必須揭露他們的牛在前幾年產生的現金流和收入。委員會將檢查農民聲稱的準確性，敢欺騙其他農民的人就會被公開鞭打。
泰維根據豐富的經驗知道，以3.8倍的現金流，一頭典型的2歲母牛（高德剛滿2歲）的價值是合理的。快速流覽一下歷史價格與現金流比率可以證實，平均而言，高德這樣體型的牛隻以大約4倍的現金流易手。此外，在過去的5年，類似的牛隻以最低2.7倍的現金流交易（高德的定價為4,050元），並且交易過高達8次（為牠貼上12,000元的價格標籤）。根據泰維的估計，以8倍的現金流（12,000元的價格標籤）計算，高德將以高於一生中可能為主人產生的所有現金流的總和（8,000元）的價格轉手。
賓果！泰維頓悟了。他看到了「價格對任何東西」的最大局限性之一：在當下，這些計算方式可能會失去對農民的意義，並使他們成為不理性的投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