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散戶的投資心路：股市沒有改變我的人生，卻奪走了我牙醫的太太

當然，你要記住，我們不是真正的菜籃族。不會只買電話公司的股票然後守著它。這也是好事一樁，因為該股價才從70美元跌到40美元，而過去6年來，你極可能因為一向優良的貝爾電話公司（Old Ma Bell）32賠掉將近一半的錢，毫無樂趣可言。但我的朋友和我—老實說，我們準備好要投機了。」
我問勞勃他的朋友們做得如何。「很糟。」他說，「股市至少沒有改變我的人生，卻奪走了我牙醫的太太。在60年代初時，她開始對股市越來越有興趣，非常認真研究，像瘋了一樣，我得說，就像被一台吃角子老虎
機台黏住一樣。我的意思是，她肯定賺了幾十萬美元。我認為她在1968年甚至成績不錯，但她無法不進場。」
「她獲利全吐回去了嗎？」
「幾乎全吐回去了，她陷入很深的憂鬱，現在在做團體治療。團體治療的其他成員說她覺得自己是股票，當股票消失，她也消失了，就像《綠野仙蹤》裡的西國魔女。還是北國？就是從帽子底下消失那位。我另一個朋友也賺不少。他才50出頭，已經準備退休。他痛恨他的工作，終於準備離職，結果後來賠了一大筆錢，如今他還在工作，卻已經從股市畢業。」
「但卻沒改變你的人生？」
「不，首先我從來沒賺那麼多。我不介意告訴你，我有非常可觀的賠錢數字。我的布萊恩．洛伊德（Brian Lloyd）股票從6美元跌到1美元。」
「但你依然積極投資？」
「我不像以前那樣積極了。有段時間我幾乎什麼都沒做。我姊姊有個朋友在一家公司開戶，這家公司身陷困境，她拿不回股票，報紙上天天都有股票經紀人破產，所以我越來越害怕。每天都有公司倒閉，於是我去要了文件。」
「什麼文件？」
「你知道的，那些文件，印好的紙本股票。」
「股票（stock certificates）？」
「對。當然，我沒跟股票經紀人說我為什麼要討這個—我怕他可能會破產。或是他根本沒有股票。或是他哪裡真的搞砸了。所以我說我正在立遺囑，律師要我拿到股票才能立遺囑。我的股票經紀人對這說法完全買單。雖然花了點時間，但他把股票都寄來了。」
「然後呢？」
「嗯，起初，我把它們放在客廳桌子那個未繳費帳單的抽屜裡。然後有人的咖啡灑在這張桌子上，有些滴到抽屜裡面，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沒有咖啡滴到股票上，都滴在帳單上了，但我還是得換個地方擺。我的意思是，有咖啡漬的股票可能依然符合法律要求，但萬一我要賣掉—你知道的，有些店家不收破損的5美元鈔票—萬一我要賣而買家說：『嘿，等等，這張股票上有咖啡漬。』所以我把股票改放到衣櫃抽屜了。」
「在你的臥室裡？」
「對啊。在我的襪子下面。但每回我拿襪子出來，就會看到這些不中用的玩意，讓我倒胃口。還有，要是我賣掉股票，就得從衣櫃抽屜裡拿出來寄回去，這很拖沓，然後我買了新股，他們又得寄新的給我，而且總是遲遲才寄來，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哪裡搞砸了。最後，我受夠了寄來寄去，而且我再也沒聽說過股市有多大的問題，所以我就把股票都寄回去給股票經紀人。我告訴他遺囑已經立好，律師已經完成，而他一樣照單
全收。」
「股市走跌時你沒賣掉嗎？」
「沒有，我的持股跌太快，而我不想承受虧損。事實上，當股市走跌，我想要賣空。就這一次，我想順著股市的走勢操作。但我的股票經紀人不讓我這麼做。然後，當股市真的跌到谷底，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希望統統都崩盤。我指真正的崩盤。」
「這樣你就能買在底部，就像1932年嗎？」
「嗯，是的。要是我有錢的話，但這不是我的主要想法。
當股市真的跌跌不休，我估計當股市真的崩盤，將是政府的末日，然後我們會實施社會主義或之類的玩意。我想，見鬼了，就讓社會主義實施吧。」
「你現在還這麼認為嗎？」
「不，我對我的股票經紀人大發牢騷，痛快地發洩了一下。最沮喪的是他們不再在報紙上列出股票。我真的很喜歡在報紙上查看我的股票，當這些股票不再出現在報紙上，真的很心痛。我也查看那些散戶名人。散戶賣股就一直跌。這也是我不賣的理由之一，我不想當小散戶。」
我想探究流動性的問題，於是告訴勞勃其實專業人士們爭論不休，爭論著流動性、市場秩序是否正在消失。股市的結構正在轉變，也許股價以後會波動更大。勞勃可能以20美元買進，20分鐘後發現價位已經變成16美元，因為機構賣家出現。他不太心煩這個問題。
「從20到16，再多漲跌幾點，真該死。也可能是別種情況。搞不好我買在20美元而那位大媽（指機構賣家）讓它漲到24美元。我想要的是能真正看見波動的股票。」
然後我提到會計程序的爭論，以及真正的淨利怎麼計算。有些人主張不能期待小投資人能分辨得出來。他能嗎？
「我會注意淨利，但我更注意整體數學。」
「數學？」
「是的，就像我的股票經紀人說『我覺得這檔股票會漲10點』，然後我就觀察它是不是漲10點？該死，我要的只是一次價格突破。如果有一檔股票30漲到40，然後跌到9，我還是有機會，我可以賣在40。沒賣是我的錯。但我需要一個突破，像是漲10點。」
「你有這種股票嗎？」
「我的上等食品（Hy-Grade Foods）就從30漲到40後跌到9。但我們死抱不放，撐到它回到30，最後我賺了200美元。」
我繼續刺探，說還有一個爭論是機構投資者，他們似乎比小投資人更早獲得情報。
「噢，見鬼，這人人都知道啊，而且基金還有電腦和研究報告等等。我認為小投資人的策略是看到這些大塊頭們正在左右股市時跳上船。我的股票經紀人認識一些，所以每隔一陣子我們就能拿到一些內部消息。我自己也能拿到一些。是跟巴哈馬（Bahamas）群島的賭場相關的股票。這檔股票因為被認為跟巴哈馬政府之間有一些紛爭，從20美元跌到8美元。然後我從共事過的一些人那邊聽說有一份報告即將發布，說這些賭場
獲利非常好。於是我就買了一點。」
「結果呢？」
「股價跌到7美元，現在是4美元。本益比超低。你也該買
一點。」
我問勞勃現在覺得整體如何。
「當股市下跌，我問股票經紀人為什麼走跌。他說『因為尼克森。市場對尼克森總統沒有信心。』然後股市再度上漲，我又問他，現在股市是不是對尼克森有信心了？他說不是尼克森，是基金跟外資買進才上漲。我不明白為什麼下跌是尼克森造成的、上漲卻不是，但我的股票經紀人比多數股票經紀人聰
明，所以他肯定知道。」
如果勞勃的投資績效這麼慘，為什麼還認為他的股票經紀人比多數股票經紀人聰明呢？
「一是他還在業界。這不是說笑。幾個月前我在紐約拉瓜地亞機場（La Guardia）搭上一台計程車，跟司機聊天，他以前是股票經紀人，破產的那幾家之一。我問他是否依然追逐市場，他說沒有以前這麼熱衷了。
「聽著，我知道有些事不公平。例如佣金。我正在觀察一檔股票，叫數據租賃金融公司（Data Lease Financial）。它的價位曾有29美元，而當它來到2美元時，我算著它還能跌多低。我買了200股。他們為這200股收取21美元佣金，一張400美元的下單。我猜賣出時應該還要再付21美元。這抽佣超過10%。搞什麼嘛，以往賽馬只要17%，而且起碼是政府收走。賽馬是賭博，社會多少不認同，而股市現在佣金逼近賽馬耶。除了大戶啦，大戶根本不用付任何佣金。
「但我能怎麼辦？跟我的國會議員陳情嗎？這是本市唯一的方法了。聽著，我有一些開股票帳戶的朋友，他們跟我一樣是小散戶，但是他們甚至連股票經紀人都沒有。沒人要理他們。這年頭，有股票經紀人是幸運的；首先他們要活下去，然後他得留住你，他們不斷用力塞給你一些你看不到有哪些股票的共同基金。我跟我的股票經紀人關係不錯，所以我不覺得他會丟下我，可是當我抱怨時我不會抱怨太多，即便我被抽了10%佣金。
「我太太要我從股市抽身。她說股市讓她覺得沒保障，她想買塊地或是家裡增建一個房間之類的，如果我們還有剩下任何錢的話。」
「那你打算這麼做嗎？」
「我想這樣比較有道理，我的房價比我任何一張股票漲得都多—相關的稅也是，我可能會增建。但我現在無法放棄，也許跌到底部我會放棄吧。而且要是無法看著股票帳面價值上漲，我會很想念它的。我人生有一部分的享受就消失了。」
小散戶勞勃和他的親友們會留在股市裡，還是不會呢？儘管已有證券價格、交易量和波動等數據表現分析研究，依然無人知道大眾是參與股市還是已經出場，或者更重要的，他們個人的投資組合表現如何無人知曉。我們有追蹤價格最精密的機器，但這就像俯身看水牛的足跡然後說：「是的，有許多水牛經過這裡。」如果有許多水牛都往同一個方向走，那很好。投資企業協會ICI（The Investment Company Institute）可以告訴我
們，整體而言共同基金正在買進還是賣出；聯準會可以告訴我們電腦輸出的〈基金流向報告〉第30與31行（共同基金與其他 企業股份）是否為負號，甚至某些資金可能流向何方（第27行）、商業銀行的儲蓄帳戶（第22行）或是銀行的存放款（第23行）。（想看更新、更完整的〈基金流向報告〉，你可以找我找的同一群人，地址是20551華盛頓特區憲法大道與西北第20街口的美國聯準會。）民調專家艾柏特．辛德林爾（Albert Sindlinger） 說個人帳戶數量下滑10%； 但同時融資餘額（margin debits）卻翻了4倍，而且數字還可能上升，傳統上這代表大眾對股市的參與正在增加。以往我以為有人知道大眾的動向，以及他們的行為有何意義，如果我夠努力夠堅持，就能在圖書館、公家機構或電腦室的角落裡找到答案。但所知依然零零落落。甚至，幾乎沒有人太注意散戶。假設價格行為與成交量的行為等於人的行為。《金錢遊戲》試圖描繪人類行為某些不理性的表現，並認為情緒的影響不比水牛足跡更少。我曾委託一位心理學家寫一份研究報告，主題是當焦慮成為一種市場力量，而直到我和明尼蘇達大學的心理學者大衛．坎伯（Dave Campbell）開會之前，甚至沒人描繪過專業資金經理人這群人。就像非洲的老地圖，有輪廓但內部一片空白。有標記河
流，但還有很大的落差，這些空白只能先想像大象的照片與標上「未探索」字樣。

無論如何，紐約證交所說他們有3,100萬名股東，到1975年時會是4,000萬、1980年時會是5,000萬，再加上所有退休基金、保險合約和共同基金的個人持有者。他們一定在觀察什麼。也許他們知道，他們皮夾裡那綠色玩意，並不是真正的錢。

本文出自《超級貨幣：第一本看見巴菲特價值的長銷經典，撕開金融世界的瘋狂眾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