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五對就有一對改變理財模式

金融海嘯帶來劇變，不僅改寫全球經濟思惟，也影響一般夫妻的金錢關係。隸屬《華爾街日報》集團的《Smart Money》調查指出，歷經金融海嘯，美國夫妻間改採分離帳戶的比率，從二○○八年的四八％，提高到○九年的五七％。四三％的夫妻表示，經濟衰退讓他們更常吵架。

在台灣，根據《今周刊》委託一○四市調中心所做的夫妻（包括同居者）理財問卷調查顯示，歷經金融海嘯後，每五對夫妻就有一對理財模式出現變化（見圖表Ｑ１），同時，夫妻因為投資理財問題，較常發生不愉快的比率（非常高、還算高、普通，合計五三．二％）也明顯高過較不常發生不愉快的比率（合計四六．八％，見圖表Ｑ２）。

另外，金融海嘯影響下，配偶收入不穩定、債務攀升，為防範債主合法上門討債，司法院統計數字顯示，過去兩年，夫妻間改採分別財產制的件數也較過往激增。

ＩＮＧ證券董事長陳怡芬說，金融海嘯像是一面照妖鏡，照出夫妻間原本就脆弱的金錢互信關係，常見紛爭主要有四類：

台新銀行連動債客戶楊小姐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今年四十九歲，目前和先生一同任職於中華電信的楊小姐，由於先生學工程、她學商，因此夫妻間的理財一直以來都由她負責。

一、一方主導  投資失利

楊小姐把中華電信從公營轉民營時結清給兩人的年資、公公往生時遺留的「手尾錢」、小孩的壓歲錢等等，合計一千五百萬元拿去買連動債，卻慘遇「雷曼風暴」，不僅血本無歸，婚姻也瀕臨破裂。

楊小姐說，銀行理專跟她說，買連動債比存定存好，保證百分之百保本，她相信銀行不會騙人，於是沒事先跟丈夫商量就把錢拿去投資，前年七月，看到銀行寄來的對帳單，發現怎麼負四○％、負五○％，詢問理專，但對方說，只是帳面虧損不必擔心。

等雷曼兄弟聲請破產保護的消息見報，確定大勢已去後，原本溫暖祥和的家，一夕間成了漂流在汪洋中的一條破船，「我們一直吵到快要離婚了，我兒子在台中念大學不敢回家，女兒高三輔導課上到晚上八、九點了也不敢回來。」

楊小姐說，先生對她投資連動債很不諒解，「說我是掃把星，要去問我爸爸為何把他的錢敗光，我爸爸有狹心症，我好怕他真的去跟我爸爸講……。」

專家建議》「二不」因應

類似楊小姐的例子，曾是扁案大律師的顧立雄也愛莫能助。他表示，投資失利影響夫妻關係，無法從法律面事先防範，唯有「愛」與「理性」或可減少衝突。

所謂「愛」，顧立雄說就是「愛對方，也要愛自己」。把錢交給另一半處理時，不論再怎麼信任他（她），也「不要全部給光光」，記得留一部分給自己。

至於「理性」，顧立雄說就是「既然給了，就別埋怨」。不論錢交給另一半的理由是什麼，既然給出去了，就要有拿不回來的心理準備，要培養就算投資慘賠也不埋怨的雅量。

二、一方愛買  缺乏理性

南山人壽區經理藍維鼎對此別有一番體悟。六十二年次、今年三十七歲的藍維鼎，和絕大多數壽險業務員一樣，去年因為金融海嘯，導致保單難賣，收入較過往不穩定。偏偏四月時，他迷上了打爵士鼓。

買一套爵士鼓要五萬多元，可實現年輕時的夢想，還可在家練習、不必跑樂器行，在藍維鼎看來好處多多；但老婆覺得他只是一時興起，而且買來後又占空間，加上金融海嘯收入不穩，有必要審慎思量。

兩人為了要不要買爵士鼓，激辯不下數十次，每次大吵完就是冷戰的開始，「歹戲拖棚」半年多，直到去年十月，ＡＩＧ 集團要標售南山股權，員工群起抗議，藍維鼎沒時間練爵士鼓，夫妻爭吵才畫下休止符。

專家建議》列表逐項討論

ＩＮＧ證券董事長陳怡芬說，夫妻因家庭支出的問題，可以吵的引爆點實在太多了。不論買爵士鼓、買ＬＶ包包、小孩要不要上補習班、該不該念私立學校等等，可謂多到不勝枚舉。

她認為，不論爭吵項目為何，建議先把個人喜好擺一邊，與其花時間吵架、傷害彼此感情，不如各自拿出一張紙和一枝筆，把錢花在這項目所能得到的好處與壞處一項一項列出來，並且逐一與對方討論。

倘若理性討論後，兩人都同意好處多於壞處，就該尊重這個想法。不過，倘若事涉個人主觀判斷，例如，先生就是覺得打爵士鼓的男生氣宇軒昂，太太就是覺得買爵士鼓很浪費，如此神仙也難排解。

金融海嘯襲捲，夫妻「錢」題難解。（攝影／吳東岳）

三、一方欺瞞  關係僵化

有趣的是，金融海嘯洗禮下，也有先生想趁機藉此「調整」夫妻關係。常青國際法律事務所律師莊喬汝說，前年九月美國雷曼兄弟倒台後，不少台商配偶詢問如何保障財產，一名做鞋盒的台商就跟太太提議假離婚，幸好被她擋下來。

這名製造鞋盒的台商跟太太說，金融海嘯，生意難做，怕公司出問題，可不可以先假離婚，如此當債主上門時，太太可出示離婚文件，證明「我們沒關係了」。

該台商太太名下有許多財產，覺得先生所言不無道理。不過，對於先生主動提議辦離婚而且態度積極，又覺得不太對勁，台商太太圈的朋友也提醒，「這恐怕是外遇的徵兆」。

台商太太聽後逼問先生，雙方關係一度弄僵，她後來在朋友建議下，主動上律師事務所尋求協助。

專家建議》辦理分別財產

莊喬汝提醒這位台商太太，「假離婚會變真離婚」，想要「產債分離」，根本不必離婚，辦分別財產即可。台商太太接受建議，於前年十二月辦妥分別財產登記。

分別財產可讓配偶或是配偶的債權人，喪失對另一方的財產請求權，不過，必須有配套措施。

莊喬汝解釋，假設夫妻結婚第十一年起，要從法定財產制改成分別改產制。如此結婚前十個年頭所取得的財產，另一半有權請求分配。而請求權的時效，為制度改變日起算兩年內。

也因此，莊喬汝說， 「我們都跟當事人提醒，簽分別財產時，同時要讓配偶拋棄對你的請求權，否則，法定財產制期間內取得的財產， 還是可能被分配。」

廈門鎢鋼大王、春保鎢鋼集團總裁廖萬隆表示，台商到大陸打拚，情況猶如以前日本人來台灣，一人孤獨只好上酒店，最後「落戶」台灣不回日本，日本太太鬧得一塌糊塗。因此，在不景氣時，台商家庭可以改採分別財產制。

廖萬隆說，台商太太以前像村姑，發生問題多半隱忍下來，現在思想解放，女權意識抬頭，得不到愛、小孩監護權難拿，起碼可以築一道財產防火牆，「這是好事」。

四、一方欠債  一方懵懂

事實上，夫妻一方受另一半債務拖累的情形，在我們身邊時有所聞。涼爽的周末清晨，記者和林慈恩（化名）約在台北市瑞安街的台北市晚晴婦女協會，她忍著椎間盤突出的疼痛前來接受訪問，無非希望提醒戴著婚戒的人，不要以為婚姻會永遠幸福美滿。

五十六歲的林慈恩，二專畢業後，一直在金融保險機構任職，三十八歲時嫁給大她兩歲、擁有電線電纜證照但收入不穩定的先生，家中生活費都由林慈恩負擔。丈夫自○四年起失業後，雖然夫妻住同一屋簷下，但情感疏離。

林慈恩隱約知道，丈夫需要用錢時，會用信用卡預借現金調度。金融風暴後，銀行財報難看，積極追討債權，去年竟然主動打電話到林慈恩任職的公司，「我當下第一個反應是，我要辭職。」林慈恩的工作與內控稽核有關，倘若被公司知道此事，恐將影響飯碗。

林慈恩一方面向銀行抗議，若再打電話來就要跟金管會檢舉。另一方面，也擔心丈夫累積到快一百萬元的卡債，會讓自己受到拖累。

林慈恩婚前住二十五坪、六五○萬元的房子，○七年賣小屋換大屋，改成住四十一坪、含停車位總價一○六○萬元的房子，目前市價一三○○萬元，按法定財產制規定，丈夫的債權人有權請求分配剩餘財產的一半，也就是三二五萬元(一千三百萬元夫妻平均分配，為六五○萬元，丈夫的債權人可要求妻子分配到的一半)。

晚晴協會鼓勵丈夫陷入負債的婦女辦理分別財產。（攝影／林煒凱）

專家建議》主動登記阻債主

債權人可在法院同意下，登堂入室向配偶要錢，這是法律所允許的，如此一來，急死有產可分的另一半。過去兩年，像林慈恩一樣至法院登記，辦理分別財產制的件數大幅飆升。

去年七月底，林慈恩在山河法律事務所律師紀冠伶建議下，和先生一起到台灣士林地方法院，把一結婚就自動適用的法定財產制，改成分別財產制，以防止先生的債權人追債追到自己頭上。

紀冠伶解釋，○七年五月以前，法律規定只有配偶才有權利請求分配對方的財產，又叫「一身專屬請求權」；後來改成，配偶的債權人也可向法院聲請要求分配另一方的財產，如此一來，「自己有產可分、但配偶有債得還」的人，面臨財產被瓜分的危機。

林慈恩聽聞訊息後第二天，立刻到法院辦理分別財產登記。她大大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東西保護好，不必擔心我的財產是不是要跟人家平分。」

儘管分別財產制可因應欲以假離婚避債的方式，也可在另一半收入不穩或身陷債務泥淖時，提前防範自身名下財產被配偶的債權人合法瓜分；但是，分別財產制並非仙丹妙藥，無法一舉適用所有人。

衡量輕重  找出最佳方案

紀冠伶表示，分別財產制代表夫妻的財產與負債自登記日起，都得各自處理。這對自己很會賺錢、看壞對方未來、或是即將私下獲贈大筆財產的人比較有利，因為自己的錢不需要跟配偶共享。

法定財產制則是對家庭主婦、看好對方未來，或是醫師娘、少奶奶等族群較為有利，因為這些經濟弱勢者可在離婚或配偶死亡時，請求分配另一半的財產。

儘管如此，財產制的選擇並非全以功利做出發點。日本一份針對三、四十歲夫妻的調查結果即顯示，夫妻要幸福，必要條件第一名是「體貼」，其次是「信任」，第三才是「金錢」；凸顯錢固然重要，但是多關心另一半、體貼對方的感受，才是夫妻和睦相處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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