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不屬於有錢一族，實在有點感傷。更讓自己難過的是，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不相信這件事。因為我犯了「有的人說得明智，做得愚蠢」這個毛病，朋友們則犯了「以言舉人」的錯誤。
對我而言，沒有「早知道，就……」的問題，因為這幾年的空頭走勢，都在預測之中。在張俊雄宣布停建核四前兩周，我就已經出清股票，而且布滿空單；去年的九一一，同樣也是滿手空單，但是兩次的操作，最後都是停損出場。
很難想像吧，如果事先有人告訴我，在這種兩周跌一千點的崩盤行情，股票幾乎是全面跌停的情況，作空還會賠錢，我真的會當那個人是白癡。但結果就是這樣，滿手的空單，帳上獲利的確很多，但是因為放空賺錢，就把每個反彈點當作加空的機會，最後就在漲勢確認後，認賠回補。
賠了錢，至少買點教訓回來，希望這個愚者千慮所得，能對讀者有些微貢獻。
行情總在絕望中誕生──坑殺空頭陷阱在悲觀中形成
市場的名言「行情總在絕望中誕生！」坑殺空頭的陷阱，就是在悲觀中形成。而悲觀的氣氛跟旱災一樣，是逐日累積而來的。在宣布停建核四之前，已經有八掌溪事件，政經局勢出現警訊，股市也從慶祝阿扁當選的萬點回挫。等到唐飛下台，張俊雄接任行政院長，並宣布停止興建核四廠，在野黨發動罷免總統案的連署，股市配合演出信心潰散的崩盤走勢，已經是空頭力量的極致表現了。
接下來，還有象神颱風的水災、新航的飛安事故、基層金融的信用危機……等屋漏偏逢連夜雨，整個台灣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所有的報導、分析都是負面的。身為作空的投機客，心情與其他兩千三百萬同胞正好相反，非但沒有民胞物與的慈悲，反而貪婪地吸吮其他同胞的鮮血，暗自用著落井下石的心態，期待事情會變得更糟。
九一一之後，作空的條件比一年前更好，因為這件事造成的實質損失更大，而且對後續的全球商業活動都有不良的影響， 股票怎麼可能不跌?! 處於風暴期間，投資人已被恐懼情緒所掌控，會在低點將股票殺出，成為空頭的最佳助力。
我親身參與投機的這兩次空頭大好良機，最後都認賠出場。賠的不只是帳上賺的而已，而是從口袋裡掏走大把真實的新台幣。換來的兩大教訓是：貪心，所以把部位膨脹到足以把自己毀滅的水準；勝利讓我眼盲，忽視人類應變的能力，正如前述，當時所有的資訊都顯示，事情將往更壞的方向發展。九一一之後，保險業與航空業，等於整個產業徹底破產；貨運也因安全檢查規格提高而效率大減；在炸彈陰影之外，又來個炭疽熱的生化武器威脅。綜合這些因素，股市下跌只是文明滅亡前的副產品而已，而空頭的我，將是少數可以因此獲利，且平安度過危機的人。
「人」的因素作祟──多頭也能絕處逢生
這些客觀的分析，都是事實，唯一在分析報告中漏掉的，是人們求生存的毅力。在面對危機時，潛能被激發出來。這個非理性因素，不只在個人身上適用，也適用於群體，居然也適用於經濟體系。在危機當中，台灣的總統出來道歉，不論成敗與否，政府用各種方法宣示拚經濟的決心；在損失親人的哀痛下，美國人直接宣布進入戰爭狀態。接著我們就看到連著兩年，多頭演出破底穿頭的反彈，就是用我們這些空頭作為祭品。
空頭會慘敗，就是有基本面作為支撐，營收、獲利衰退；技術面指標作為輔翼，各種線形空頭排列，上檔壓力重重，不利作多；消息面利空頻傳助陣，才敢肆無忌憚地放空、再加空。但股市本來就非純然理性的產品，股價的漲跌，跟這些因素不是直接相關。更重要的，股市有自我回饋的機能，當股價開始上漲之後，就會出現好的消息，推動股價再上揚，直到下跌中所經歷的事，全部反向再發生一次之後，才又進行另一個循環。
看著七月以來的走勢，隱約感到又再重演去年中秋節後的行情。昔日的「空」軍袍澤，看不順眼這個行情，只要收紅的交易日，融券張數就往上跳，這種做法，跟我過去兩次作空失敗的歷程一模一樣。
過去兩個月，基本面的確很差，很多公司連到手的訂單都會不翼而飛，如何能讓投資人樂觀地預期。外在的因素也很差，美國的財報地雷，非但美國的股票跌，還拖累全球其他地方的股票一起下挫。運用各種分析方法，很容易得到「股市要步入空頭」這樣的結論。但「行情總在絕望中誕生」，不要忽略「人」的因素，這可能超越一切理性的分析。
(作者從事國際金融操作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