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在消費金融市場打滾二十多年的老兵來說,突然要把自己一手帶大的三歲小孩賣給別的爸爸媽媽,怎麼說都會有點不忍心。
雖然早有準備,但也有點措手不及,對江丕文來說,心情更是複雜萬分,一方面要很理智的面對媒體天南地北的問題,要代表總行給予滿意的答案,另一方面更要在銀行裡坐鎮指揮,鼓舞行員士氣,但是,對於總行這個決定,最難過的人應該是他。
才有盈餘 就要賣掉
江丕文八十四年七月從花旗銀行跳槽美國銀行,建立消費金融部門,從零開始,他從花旗只帶了一位祕書,兩位幕僚跳槽到 BOA,到今年六月,消費金融部門已經有盈餘,而且營業規模已經和來台灣三十四年的企業金融部門不相上下,談到這些成績,江丕文笑著露出自信的眼神。
不僅如此,他仍然十分看好台灣消費金融市場未來的發展,他說,台灣消費金融市場很有潛力,用人數來看,台灣的人口是新加坡加上香港的兩倍,消費金融的就是人口,而且,台灣沒有不景氣、台灣所得高……,語氣間仍然充滿大有可為,只可惜,總行不這麼想。
曾經有過開拓三十多家分行經驗的江丕文說,他從來沒有頂讓過銀行任何業務的經驗,這還是頭一遭,因為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在做的事是開拓亞洲市場,結束自己創辦的業務,是第一次。
不過, 對出生在馬來西亞、在美國留學(美國威斯康辛州 Beloit College、麻省理工學院管理資訊系統碩士)、美國花旗銀行總行工作,之後被派到亞洲工作,一連待過六個國家的江丕文來說,不斷換新環境、不斷嘗試新市場,已經不是第一次,外界對他未來的動向十分關切,他微笑的說,他現在還是 BOA 的員工,相信 BOA 會有安排。
說起來,命運真的有點捉弄人,今年花旗銀行全球信用卡業務縮編,併入消費金融部,當時外銀人士提起江丕文都說他運氣好,逃過一劫,因為他如果不是在三年前投效 BOA,現在信用卡併入消費金融部(他曾經任職花旗消費金融部),他的位子不知道會不會變動,誰知道,躲過那次,躲不過這次,這次連整個部門都要賣掉。
我說錯了嗎?
灰白的頭髮,才四十七歲的江丕文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來台灣六、七年,國語已經講得不錯、仍有一點點外國人腔調的江丕文,在語言方面有天分,而且常常利用有空的時間閱讀古書,像《三國演義》等,也因此他很喜歡引用古,有一次碰到一位客戶,彼此介紹時,客戶告訴他姓潘,他立刻接口說:﹁喔,是潘金蓮的潘。旁邊聽的行員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滿臉疑惑的問:「我說錯了嗎?」行員連忙回答:「沒有,沒有!」只是他引用的名人 8 也太另類了。
又有一次,他和行員開會時說,和客戶的關係是長長久久,不是「露水鴛鴦」,話才出口,又讓行員哈哈大笑,他問:「我又說錯了嗎?」行員笑著答:「沒有,沒有!」只是,好像從沒有人這樣形容銀行和客戶的關係。
花旗銀行的馬健明是台灣消費金融市場的先鋒,江丕文比馬健明約晚五年,在過去、現在同仁的眼裡,江丕文是一個很溫和、思慮縝密的學者型的人,不過,他在花旗的時候並沒有負責信用卡的行銷,負責的是分行的業務,一直到 BOA,才正式跨入信用卡市場,BOA 的信用卡也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打響了市場知名度。
他是一個授權的人。「一位員工如此形容,而且,能夠讓員工發揮各式各樣點子,一旦有錯誤發生,他並不會責罵,而是會告訴你怎麼做比較好,他能夠容許犯錯,「在這樣老闆的手下做事,感覺很舒服。」另一位員工說。
在財政部對外宣布之前,BOA 內部已經接獲總行的通知要賣掉自己辛苦建立的部門,當時,江丕文和同事開了一個會,為了讓同仁心情能夠放鬆,還要同仁買餅乾、點心回來吃,大家邊吃邊說,開會氣氛才不會太凝重,同事情緒難免起伏波動,江丕文雖然萬般不忍,還是好言相勸,祈望能協助大家順利渡過難關。
何處是金融老兵的新戰場?
財政部宣布 BOA 要賣掉消費金融部的消息公布當天, BOA 的二十四小時理財中心就接獲客戶從四面八方來的查詢電話,江丕文也在忙完記者的採訪電話之後,大約凌晨一點左右,親自到理財中心坐鎮,幫忙同事接電話,親自向客戶解釋這次出售的原由,而且,客戶的權益一定會受到保障等等。
客戶聽到江丕文溫文的說明之後,還反過來鼓勵他,幫他們打氣、加油,說他們做得很好。
最近一、兩個星期,可以說是江丕文最忙碌的一段時間,忙著穩住行員士氣、忙著接受外界接二連三的詢問,忙著計畫銀行的淨值,好讓買主評估,出個好價錢,有時還要忙著向總行報告現況,如果沒有充沛的體力,恐怕會吃不消,不過,江丕文倒是很少露出疲態,精神奕奕、笑臉迎接一個又一個的挑戰。
賣掉自己的「孩子」之後,四十七歲的金融老兵的新戰場到底在哪裡?江丕文敏感地說:「這不能透露!」或許,等美國總行的新派令,或者,有市場伯樂積極挖角,金融市場就是如此,「變」是「永遠的不變」,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