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中共第19屆五中全會於北京揭開序幕,俗稱「十四五」的中國第14個「5年計畫」即將公布,其中,「內循環」、「第三代半導體」、「加速金融開放」等幾個政策關鍵字,已率先出籠……。有別於往年,這是一場中國精心準備、力抗美國進逼的5年「逆襲計畫」,這場計畫的成與敗,不僅左右中國的未來命運,也將牽動中、美對峙的下一回合戰局。
「未來5年,中共只要做好這些事,它大概會認為,美國就將奈何不了自己……。」 這是《紐約時報》在9月底發表的一篇評論。
這篇由曾任職中共中央黨校校刊副編審、現為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的鄧聿文執筆的文章,強調在美國總統大選後的4到5年,將是美國遏制中共全方位崛起的「戰略窗口期」;一旦錯過這5年,美方在力阻中國「挑戰其霸權」上,恐再無力回天。他為何這麼說?
「因為這段時間,正好跟中國的『十四五』規畫重疊。」鄧聿文向《今周刊》指出。
10月26日,中共中央第19屆「五中全會」於北京召開,這場為期4天的會議,主要一個任務,是為未來5年中國的「國家發展藍圖」定下基調,並在2021年3月,經由第13屆中國全國人大4次會議表決通過後,成為未來5年中國發展最權威的綱領性文件。
中國第1個「五年計畫」始於1953年,此後每隔5年更新一次,每次的變革,都會聚焦在當時中國官方最為關注的經濟與社會問題。然而,綜觀過去的5年計畫,政策出發點多是因應自身內部發展問題,直到「十三五」,「外部壓力」在5年計畫的天秤上,才開始占有較重的分量。
至於十四五,應對外部壓力的逆襲戰略更是重中之重了。因為過去2年,隨著美中對抗從貿易戰的關稅、演變至科技戰的半導體技術封鎖,乃至金融戰的嚴審在美中資企業等,在在讓中國政府體認到,面對美國步步進逼,「經濟長城」是如何的不堪一擊。
不堪一擊,是因為中國經濟發展被自家人評為「兩頭在外」:市場出海口高度仰賴外貿,原料也高度仰賴外援。
不堪一擊,也是因為不像坐擁無數科技專利的「優等生」美國,中國在許多高端技術、特別是半導體先進製程領域,依舊是個「局外人」。
不堪一擊,更是因為相較美國擁有全球最強勢的儲備貨幣,以及最開放的資本市場,經濟量體僅次美國的中國,人民幣在全球的流通量,卻是連前5名都排不上。
在鄧聿文眼中,這代表隨著美中冷戰趨向常態化,中國存在一系列的「短板(不足之處)」亟待克服,而十四五的核心任務,正是修補這些短板與弱項。換句話說,這一回的5年計畫,是中國企圖反制美國、進而「逆襲突破」的關鍵5年。
「補短板(中國)過去雖然已有在做,但是步調比較慢,沒有美國打壓不會提速,十四五將會加速這一進程。」熟稔中國政經發展的台灣經濟研究院六所所長吳孟道,也以此定調中國十四五的意義。
事實上,如果細看今年9月以來中國媒體、官方,乃至學界所提到的幾個十四五「關鍵字」,也都精準對接了中國在中美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的核心困境。
怎樣「對接」?先從1則上海9月底發布的「落戶」公告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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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襲貿易戰 催動「內循環」,彌補出口動能衰退 一套「異端」經濟理論,擔綱內需經濟的新救星
9月23日,上海市發布《2020年非上海生源應屆普通高校畢業生進滬就業申請本市戶籍評分辦法》,引起當地大專院校社交媒體圈一陣騷動。
「這算是起了個頭,未來其他1、2線城市很可能會跟進。」一位上海交大畢業、在當地金融業任職的台灣人曉勝(化名),對引起騷動的這紙公告坦言「驚訝」,但語氣中透露更多的,是對新政的「肯定」。
一紙公告,連結5年國運 放寬落戶條件 打造「超級大城」
這份公告的內涵,簡單解釋,是上海交通、復旦、同濟及華東師範大學4校的應屆畢業生,將可直接取得上海的戶籍;以往,這群人想要落戶上海,得先經過年復1年的「積分制」審核。
公告一出,《南方都市報》立即用「國家新方向」等級的高度發表評論:「這某種程度預示著中國城市化政策的轉向!」文中寫到,「在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新發展格局中,城市化政策必須從之前的城鎮化轉向都市圈,最終過渡到更集中、效應更強的大城市化。」
國內大循環,或稱「內循環」,這是今年5月以來,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各個場合不斷重複強調的十四五核心關鍵字,意義是透過催動民間消費、民間投資來猛增內需經濟,藉此彌補因中美貿易戰所造成的出口市場動能衰竭;也就是,補上「中美貿易戰」的短板。
只是,一則上海市的落戶新制公告,憑什麼一路向上聯結到中國未來5年經濟大運?答案不妨先從上海戶籍的優勢談起,這個中國經濟中心的戶口,又被稱為「價值百萬的戶口」。
曉勝解釋,一旦外地人能夠落戶上海,不僅能以較便宜的價格享受中國「首善之都」的醫療資源、擁有較完善的退休福利,甚至在找工作、買房,乃至孩子的教育,都能擁有更多便利。「很多外地年輕創業家都希望取得上海戶籍,但過去受限於積分制,一排隊等下來,可能就是10幾年。」
10幾年的等待,加上醫療、教育、買房的成本都遠高於當地人,無可避免會牽制住這些「準上海人」的消費意願;這對十四五提升內需消費力目標來說,顯然是路障。再往下看,上海落戶條件放寬後,當地輿論認為,很可能會「截流」部分原本打算到廣州、深圳、北京發展的畢業生,「為了搶人才,這些地區可能也會推出新的落戶政策。」曉勝說。
他描繪的,只是一場中國大城市的搶人大戰,但在北京中南海的會議室裡,這套集中火力打造數座「超級大城」的戰略,已被指名擔綱十四五猛催內需經濟的全新要角。
「中國的城市化率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8月24日,由習近平於中南海主持、以「提供十四五規畫政策意見」為主軸的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中,一位來自上海交通大學的學者,提出了如上的建言。他,是陸銘。
大國大城,翻身經濟顯學 顛覆政府資源配置邏輯 加速城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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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1973年的陸銘,是一位鑽研城鄉發展的經濟學者,也是會談當天在場的9位習近平「經濟國師」中,最年輕的一位。
不只最年輕,過去,陸銘也絕少有機會能在攸關國家政策的重要場合上發聲。如是的反差,讓他在這場座談會後,幾乎成為中國財經媒體圈最「火爆」的新人物。
然而,除了面孔「新」之外,中國媒體高度聚焦陸銘的另外原因,是來自他「有別於傳統」的政策論述,更是因為他的這套顛覆論述,已然落實在近來頒布的新政條文中。
今年5月中,中共中央頒布了《關於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核心要旨為「降低大城市與周邊城市之間的戶籍壁壘」,其中一系列的政策訊息,精準對接著陸銘一貫以來的政策主張,以及他多年前所著的一本書——《大國大城》。
這本書是陸銘於2016年出版的經濟政策論著,也是他呼籲中國應該「加速城市化」的首部系統性論著。銷量不差,只是相較於書的暢銷,他的主張卻有很長一段時間被官方視為「異端」。
例如,在一場中國地方政府組織的會議上,正當陸銘發言之際,某官員卻直接站起來嗆聲:「你說的都是美國的道理,中國有自己的特殊性!」陸銘也坦言,這幾年,當他把「加速城市化」為主題的相關論文投稿到各期刊時,常會聽到許多雜音,如「這樣的論文不能發,因為跟『上面』的精神不符。」
之所以「跟上面的精神不符」,是因為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國是奉行所謂的「均衡發展論」,官方政策多把資源投放在「人口流出較嚴重」的內陸3、4線城市;相較下,對沿岸一線城市的土地使用與人口流動,把關非常嚴格。
如今,一套原被打入冷宮的經濟理論、一位曾受官員當眾嘲諷的學者,竟翻身為中國「內循環」大計的全新指南針。於是,搞懂陸銘與他的「大國大城」理路,忽然之間成了中國最火熱顯學,因為它是掌握十四五最強風口的關鍵功課,而且,它正要顛覆政府資源配置的傳統邏輯。
在陸銘的觀點中,中國長久以來的「均衡發展」政策是個錯誤。他指出,由於刻意限制沿海一線城市的土地使用,反倒讓這些地區的土地和住房供應不足;接下來,企業的土地成本提高,居民的住房價格上漲,在在禁錮了民間消費力。至於人口流出地,雖然政府投入了大量投資,最終卻難有回報,地方政府因此背上沉重債務,這層財政負擔,同樣牽制了對內持續投資的內需火力。
完善福利,加強內需火力 城市中的農民工消費力 還未獲釋放
也因此,陸銘指出,未來五年中國的發展重心,應該更多放在大城市的管理,例如更完善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供給,而非「限制」。
「例如,未來5年,中國一定會進一步完善(在城市)工作農民工的『社保』等福利,以拉抬他們的消費水平。」聯博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紀沫接受本刊訪問時指出。她解釋,過去中國的內需消費,主要是由富人與中產階級主導;相較之下,占城市人口基數龐大的農民工「消費潛力」,還遠遠未獲釋放 。
另外,紀沫強調,相較過去的「城鎮化」,未來5年配合「大國大城」政策,中國將加大力度「做大做強」京津冀、長三角及粵港澳大灣區三大「城市群」,具體方式如加速城際鐵路及5G相關的建設等。
值得留意的是,長期被官方「冷凍」的陸銘,在參與座談會期間的相關發言,也被財新傳媒創辦人胡舒立於個人微博轉貼分享。被中國媒體圈稱作「最危險女人」的胡舒立,一向被認為非常會抓「中央政策風向」。她對陸銘發言的此番「按讚」,或也側面佐證了中國的資源配置邏輯,隨著「大國大城」的指引,也即將迎來重大轉變。
今年9月底,一則針對上海四所大學「放寬落戶」的公告,預示了中國即將迎來「大國大城」時代。(圖/視覺中國)
逆襲科技戰 布局「光刻機國家隊」,力拚「第三代半導體」 傾注舉國之力,能破「卡脖子」技術難關?
9月17日下午,就在美國對華為禁令生效的2天後,華為創辦人兼執行長任正非急忙趕赴中國科學院(下稱中科院)參加一場技術座談。據悉,任正非此行的目的十分務實,他要將所有可能卡死華為命運的關鍵技術,一次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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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7日,華為創辦人兼執行長任正非(左2)赴中國科學院參加技術座談會,聚焦中國被美方制裁的關鍵技術。(圖/取自中國科學院官網)
一場座談,接軌十四五 官方主導 為半導體關鍵設備找活路
其實,就在這場座談會的前一天,中科院院長白春禮才對外宣布,院方即將展開「率先行動」計畫第二階段。該計畫的重心,是把一些美國對中國「卡脖子」(喻抓住要害)的技術清單變成首要科研任務。
所謂的「卡脖子」技術,白春禮舉例,像是超算系統(超級電腦)、航空輪胎,以及光刻機等,「率先行動第2階段的前5年,就是要和十四五接軌!」
至此,中科院、任正非、十四五,有了一個初步交集,就是被比喻為「半導體晶片之魂」的關鍵設備:光刻機。
對任正非來說,華為高階手機恐成絕響,是因為美國封死了台積電對華為的五奈米製程晶片出貨之路,而五奈米製程,需要高階的EUV(極紫外光)光刻機。對中國官方來說,光刻機的突破亦是優先任務,中國科技部旗下媒體《科技日報》,就將光刻機列為35項被美方「卡脖子」關鍵技術之首。
如果再從「民族信心」層面來看,光刻機的技術攻關,也肩負著某種「精神使命」。2018年,中國半導體大廠中芯曾向荷商艾司摩爾(ASML)訂購一台EUV光刻機,依據《瓦聖納協定》,艾司摩爾出貨中國須先取得荷蘭政府許可,但前一輪的出口許可在2019年到期,美國壓力下,新的許可至今卡關。
這個「仇」,讓中國各界聯想到多年前艾司摩爾主管說過的一句話:「就算把全套設計圖交出,中國也做不出光刻機!」也因此,當白春禮公開表態後,中國網民興奮瘋傳的一句標題,就是「國家隊終於出手光刻機!」
國家出手,組隊報仇 挑戰「比做原子彈還難」的光刻機開發
「國家隊」並非只是形容詞,一連串布局下,中國的光刻機國家隊確實隱然成形。
在十三五期間,「突破二八奈米光刻機」是核心目標之一,交出成績的是上海微電子,該公司在2016年研發出90奈米光刻機,預計今年底將完成28奈米光刻機的開發,2021年交付。只不過,上海微電子在2016年開發90奈米設備的成績單,背後其實是仰賴「長春國科精密光學技術公司」的研發成果。
在中國光刻機的領域,「長春」是個關鍵字,長春國科是從中科院旗下的「長春光機所」獨立出來,而早自2008年起,該所就是中國「EUV專案」的領頭單位。
「國家隊」的整合布局自去年開始。2019年7月,長春光機所參加了北京國望光學公司增資案,以光刻機相關智慧財產作價,持股14.67%,目前國望光學的董事長孫守紅,也是長春光機所的所長助理。此後,國望光學一方面宣稱「公司核心團隊成員,全部來自長春國科。」另方面,則展開對長春國科的實際收購動作,公司表示,預計將在今年底前完成對長春國科的全資收購。
自此,國望光學、長春光機所,以及去年共同參與國望增資的上海光機所,開始被中國業界冠上「光刻機國家隊」的稱號。
此外,由於長春光機所也持有上證掛牌的奧普光電42%股權,而近來奧普又傳將引進國望光學資金,因此在股票市場,奧普也成為「國家隊」點名對象之一,雖然現階段只有「概念」,仍被視為「國家隊唯一掛牌企業」。
這批國家隊的十四五任務,就是往二八奈米以下技術持續突破。7月27日,中國國務院印發《新時期促進集成電路產業和軟件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政策》,對半導體產業祭出多項大禮,其中「最大禮包」就是衝著二八奈米以下技術,允許經營期在15年以上的半導體業者,只要在二十八奈米以下取得突破,前10年可免徵企業所得稅。
作為國家隊的主體,國望光學也已精準對應十四五的「二八奈米以下技術」目標。公司宣稱,自2019年下半年啟動了全新的研發與生產基地建設工作,工期預計3年,「建成後,國望光學將擁有二八奈米及以下節點光刻機的研發、設計與量產能力。」
另闢新路,拚彎道超車 砸10兆人民幣 衝刺第三代半導體
只是,即使有了國家隊助陣,但中國業界內部也不諱言,「光刻機的開發比做原子彈還難。」因此,除了用國家之力與光刻機「硬碰硬」之外,中國在半導體技術領域擺脫短板的另一重要解方,則是「另闢新路」。
這條路,就是預計將投入10兆元人民幣、已明確寫入十四五計畫的「第三代半導體」。
不同於以矽(Si)、鍺(Ge)為主要原料的「第一代半導體」,乃至90年代後大量應用於無線通訊的「第二代半導體」,隨著近年電動車、充電站、5G等新興科技的崛起,對「功率半導體」元件「質」與「量」的要求愈來愈高,而以碳化矽(SiC)及氮化鎵(GaN)為主的「第三代半導體」材料,恰好能補足這些新興產業對「功率」的渴求。
儘管目前第三代半導體市場也是由美、歐、日主導,其中尤以美國LED大廠、在碳化矽市占逾6成的Cree最為顯眼,但相較光刻機與先進晶圓製程等其他半導體技術,業內一般認為,中國更有可能在第三代半導體上,實現「彎道超車」。
一位熟稔第三代半導體技術應用的業界大老解釋,因為第三代半導體目前需要攻克的「關鍵技術」,比較偏向上游的「長單晶」和「磊晶」部分,至於下游技術,並不需要用到奈米等級。「因此若考量在上游端的技術能量,大家(指中國與其他國家)起點,其實都差不多。」
他補充,中國現在最弱的是Fab(晶圓廠)這塊,但第三代半導體需要的Fab設備,中國自己都可以生產出來。「像台積電,也是用要除役的6吋廠去生產氮化鎵。」他舉例。
微驅科技總經理吳金榮進一步解釋中國在此環節的優勢,「中國在第三代半導體的應用上,因為上、中、下游產業鏈完整,它可以有自己的出海口。」
話雖如此,但業界人士普遍認為,第三代半導體主要僅應用在「電源管理」領域,未來縱使有相當成長空間,頂多也就占到整體半導體產值的5%到8%,對整體產業的發展,並不足以構成「顛覆性」的影響。
只是,一位熟稔兩岸半導體發展的業內人士也提醒,中國投入發展半導體的決心終究不容忽視:「過去幾年中國半導體項目是虛的多、實的少,但近年,實的東西已愈來愈多,我相信他們真的是『痛定思痛』要做到。」他強調。
事實上,就連高盛證券也並未輕忽十四五規畫的半導體衝關力道。該券商於七月發布報告指出,至2025年,中國半導體設備的市場規模將達377.4億美元(約新台幣1.1兆元),比今年預估的99億美元暴增近3倍;設備市場之外,高盛預估未來5年中國在功率放大器、功率元件、傳輸晶片等半導體相關領域,分別皆有5%到7%的年均複合成長率。
進一步地,高盛點名上述領域的10家中國半導體廠,認為這些業者的營運成長動能頗具潛力,且在政策吹捧下,股價認同度亦有向上拉升的空間。值得注意的是,這10家「半導體紅衛兵」,多數都有對應台灣的上市櫃企業競爭者。
長春光機所作為中國中科院旗下「EUV專案」的領頭單位,亦是去年正在成形的中國「光刻機國家隊」的一員。(圖/視覺中國)
逆襲金融戰 「負面清單」提早淨空,大開外資方便之門 營造「華爾街東進」風潮,加速人民幣國際化
「突然間,中國政府動起來了!」8月29日,全球最大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BlackRock)獲得中國證監會批准,成為首家在中國設立全資公募基金管理公司的外資企業。
一位美系資產管理業主管表示,其實,早在去年下半年,業界就盛傳中國將加速放寬相關限制,幾家大型業者開始積極布局,卻始終得不到官方的正面回應。
「直到4月,據說是中國官方忽然通知貝萊德與其他業者補送資料,接下來還主動與業者往來溝通,沒多久竟然就審核通過了。」該名主管指出,「就我所知,當貝萊德闖關成功的消息傳出後,某些外資金融機構不顧疫情,立刻從世界各地據點調度人馬赴中,或在當地大舉徵才,就怕比別人慢一步。」
瞬間撩動金融界的事件,在6月間已有跡可循。每年年中,中國照例會公布各項外商投資准入的「負面清單」,在2019年清單中的第8項是「金融業」,明文規定證券、期貨與壽險公司的「外資股比不超過51%」,並且加註:「2021年取消外資股比限制」。不過,到了今年6月,這份清單從頭到尾不再出現「金融業」的字眼。原訂明年開放的進程,已然提早1年。
在貝萊德通過審核之後,9月初,摩根大通緊接宣布,將其在中國證券合資企業的持股比率,從51%大幅提升至71%,同時宣布擬收購其中國基金管理合資公司上投摩根基金的全部控制權。9月5日,《經濟學人》以「華爾街為何在中國擴張?」為題,報導這一輪「金融業瘋中國」的現象。
《金融時報》的評論更是直接,標題是「華爾街東進中國」,文中表示,「只要中國釋放開放的信號,資本是不會拒絕的。」然而,這場「華爾街東進」風潮的背後,也被認為是中國「補短板」的謀略之一,對應的,是中美金融戰。
業界分析,美國的金融戰初期火力,是讓中國企業在美股「摘牌」;而中國的應對,則是將這些企業轉進中、港股市,「這意味著,如果金融戰擴大,中國必須有基礎更深、更穩的資本市場。」華爾街東進一方面固然是要「賺中國人的理財錢」,但另一方面,也能「把外國人的錢引入中國金融市場」,深化中國市場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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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債市,利差誘人 千億美元資金狂潮蓄勢點燃
對股市的貢獻仍待觀察,但在債券市場,華爾街東進的威力已然展現。根據中國中央國債登記結算公司數據,截至今年9月,該機構為境外機構託管債券面額達2.59兆元人民幣(約新台幣11兆元),相較8月增加逾千億元人民幣,也是連續第22個月境外機構增持中國債券。
這當中原因,當然包括中國國債相較其他各國債券仍有相當利差,但《經濟學人》認為,華爾街對中國的興趣或許不只是短期貪婪,更可能是相信金融業的重心將東移。無論如何,富時羅素(FTSE Russell)已宣告,明年10月將中國國債納入其全球政府債券指數,高盛預測,這將會為中國債市引進另一波逾千億美元的資金狂潮。
富時的宣告,很大程度來自於今年9月初,中國央行(人民銀行)、證監會與外匯管理局聯合起草的一份公告,其中,不僅大幅簡化了境外中國債券投資人的申請流程,同時也承諾將提高國際評級機構對中國市場的覆蓋等。同月份,上述單位亦發布新政,將外資透過QFII(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投資的標的,大幅放寬至私募基金、期權與融資融券的操作等。
「種種作為,加上9月間也釋出將簡化跨境人民幣結算流程等,都是為了加速人民幣的國際化。」業界人士解讀,當人民幣國際化加深,若美國進一步祭出如「凍結中國持有的美債」、甚至切斷其美元支付管道等手段時,「中國或許也能勉強有些反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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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吸外資,增設自貿區 新方案公布後 中國累計成立21個
「中國金融市場的改革與開放速度確實在加快。」吳孟道觀察,中國債市外資持有比重目前不到3%,仍有很大的成長空間。而在引入外資的目標上,除了透過金融市場,中國近來在「直接投資」的層面也正卯足全力,吳孟道補充,中國各地「自貿區」如火如荼的成立,就是加大開放力度的一個指標。
9月21日,中國國務院公布了北京、湖南、安徽三地的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以及浙江自貿區擴展區域方案通知。方案公布後,中國境內已累計成立21個自貿區。
誇張的數量之外,一位中國金融圈人士提醒另一觀察重點,一向被定調為政治與文化中心的北京,此次卻被大動作設立為「自貿區」,「這反映了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朝』,在未來十四五期間,也將低頭『捲起袖子』,對外積極招商引資。」
「加速開放是必然。」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一研究所副研究員吳明澤觀察,一方面是中國國內需求不足,要推動純粹的「內循環」不容易;另方面,內循環極大可能只會創造很多「低階」的需求,「這些需求,並無法滿足中國的科技發展。」吳明澤強調。
確實,無論是攸關催動內需的「國內大循環」、擺脫美國「卡脖子」的半導體技術攻關,乃至於用金融大開放力拚人民幣國際化,十四五的幾項重要任務,絕對都有史詩等級的高難度。
兩岸戰略觀察家范疇亦舉例,以華為晶片庫存僅到明年9月來看,此刻的半導體「科研攻關」已是「遠水難救近火」;而近期金融開放的意義,也僅能以「救急不救窮」來形容。
不過,計畫終究已經成形,在「舉國之力辦大事」的宣言下,14兆美元規模的經濟體,即將調度資源全力挺進。無論你對中國的5年藍圖是何觀感,但《經濟學人》日前對「習近平經濟學」的評論,還是值得放在心上:「美國與盟友們必須做好心理準備,要與中國國家資本主義進行長期抗戰。」
近年中國投資開放腳步持續加快,全國累計至今已成立21個自貿區。圖為2018年成立的海南自貿區。(圖/達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