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製造與消費力兼具的經濟體

編按：在波士頓顧問公司去年八月所發布的關鍵報告《美國製造再起》當中，點名了印尼、泰國、越南三個東協國家，最有機會成為中國工資調漲之後的製造業遷徙方向。

事實上，在過去十年，東協國家已經成為許多日本製造業的轉進方向。

為了細看東協國家的經濟崛起潛力，本刊特別委請姊妹刊物日本《東洋經濟週刊》專責東協國家的記者團隊，提供第一手的現場直擊報導。透過在東協當地經營事業的日本業者觀點，實地分析印尼、泰國與越南的製造業與消費展望。

在我採訪的過程中，只要問到「為何進軍東協」，日本製造業者都會異口同聲地說：「China plus one !」中國很重要，但東協是分散布局的第一選擇。

日本製造業者普遍表示，中國的問題不僅是工資上漲，勞工管理方面的問題也讓企業倍感困擾，再加上政府管制的問題。「中國政府，有時候會不講理。」他們常說。

把東協當成第一選擇，原因不只是薪資成本，還包括東協對日本的態度更加友好。此外，整個東協市場有將近六億人口，無論從勞動力和消費力的角度來看，都是合理的轉進方向。

其中，最受日商青睞的，就是印尼、泰國和越南。

印尼．雅加達 每年七百萬人加入中產階級

走在印尼首都雅加達的街頭，最讓我意外的景象，是聚集在7-ELEVEn的年輕人潮。事實上，7-ELEVEn二○○九年才開始在印尼拓展市場，但很快的，已經成為雅加達年輕人最熱愛的社交場合。7-ELEVEn印尼社長亨利．何諾里斯說：「雅加達年輕人對歐美和日本生活的憧憬，超乎我們想像。」

年輕人多、消費力不差，而且，年輕人也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旺盛企圖心，我想，這是日本企業開始加速投資印尼的重要原因。

印尼的人口數量達到二．三億人，排名世界第四，也是東協各國中人口最多的國家。對於勞力密集的製造業來說，這裡的勞動力不虞匱乏，尤其，未滿三十歲的年輕人口，約占總人口的一半以上，這樣的人口結構，是實施「少子化政策」的中國所沒有的強項。

看準印尼豐沛的勞動力資源，事實上，從二○○二年開始，就有為數不少的日本企業開始進駐印尼；而在○八年金融危機後，新興國家經濟帶動全球經濟升溫，印尼也乘勢而起，如今的雅加達不但是生產據點，消費市場的角色也慢慢受到日本企業重視。

目前，印尼的中產階級數量仍不算多，在二．三億人口當中，大約有二千萬人一年的家庭可支配所得在五千至三萬五千美元之間，這群人被稱為新中產階級。不過，由於年輕人口眾多，且製造業興盛能夠帶動整體就業市場，中產階級正在加速成長，根據世界銀行資深經濟學家拉哈多加的說法，印尼每年約有七百萬人加入中產階級，因此，未來的消費能量極具潛力。

年輕、肯拚、人口多
印尼有超過一億人的年齡未滿30歲，他們有製造業仰賴的勞動力，更有旺盛的企圖心。

（圖片來源/David Bryan）

7-ELEVEn在短短三年攻占雅加達年輕人的心，某種程度上，反映出印尼人對於更好生活的嚮往。

消費特性創造家電業大餅

說到消費，印尼民眾的消費有個不太尋常的特性，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ETRO）雅加達中心的中山隆志說：「當地的消費順序是，先買房子、再買汽車，最後才是家電產品。」當印尼經濟發展至今，現在開始，印尼人才要把錢花在電視、冰箱上。

這個特性，正讓許多國際家電廠瞄準這塊新市場，Panasonic印尼社長菅沼一郎告訴我，現在在印尼，日本的家電業者正和韓國廠商捉對廝殺，而他相信，「中國廠商應該很快就要加入戰局。」

不過，就像許多東協國家一樣，印尼也有基礎建設不足的問題。首先，印尼的電力似乎趕不上高成長；另一個基礎建設的大問題，則是塞車，當我坐上計程車，司機最常說的話就是「沒人知道塞車會多久」，正常車程三十分鐘可到的地方，一旦遇上塞車，往往至少要花一小時以上。

美國調查業者Frost & Sullivan公司把雅加達選為全球二十三個大城市中「移動最困難的城市」。印尼副交通部長蘇山都也說：「塞車的經濟損失達到五．五兆印尼盾。」

不過，在日本企業的眼中，基礎建設不足對印尼的投資價值似乎瑕不掩瑜，在當地經營伊藤忠Karawang工業區的矢野邦雄說，「這個工業區其實已有二十年的歷史，但近年銷售速度忽然加快，土地需求的旺盛前所未見。」在這個工業區內，聚集了汽車、電子零組件及各種重工業工廠，其中，日商企業約占八成。工業區內第一、二期共計八二五公頃的土地已經銷售一空，目前正在開發占地三一四公頃的第三期，需求同樣熱絡。

矢野邦雄是這樣解讀印尼的：「這裡內需旺盛，而且可以當作出口的基地，是一個很重要的國家。」

泰國．曼谷 注重教育創造優質勞動力

場景拉到泰國，泰國曼谷已是重要的汽車生產中心，有人甚至稱此為「亞洲的底特律」。從許久以前，日本汽車、電子零件業者就會到泰國設廠，也不乏中下游零件業者，因此產業供應鏈已趨完整。儘管泰國的工資也是年年上漲，但廠商指出，當地優質的勞工加上完整的產業群聚，讓泰國仍是日本製造業的重要選項，直到現在，進軍泰國的日商仍然絡繹不絕。

而若從製造業未來所需的勞動力角度來看，最有利的因素，應該是這裡的人民特別注重教育。

在曼谷市區暹羅廣場的南方有一棟建築物，到了傍晚，就有許多初高中生穿著制服魚貫進入。往裡面一看，才發現這裡有語言教室，滿堂的學生正在等著上課，工作人員說：「很多人來這裡學習英文或中文，他們想在高中畢業前就先養成足夠的外語能力，為日後進入外商企業或出國留學預做準備。」

這類補習班多數是小班制教學，費用是半年二萬五千泰銖，以當地目前大學畢業生起薪是一萬五千泰銖、中階主管月薪是四萬五千泰銖來看，半年二萬五千泰銖的學費並不便宜。但是，泰國人在教育上的花費毫不手軟，除了各類的補習學校之外，日本的公文式學習教室和山葉音樂教室也在這裡設點。

學習，然後和世界接軌
泰國人民注重教育，努力培養外語能力。外商製造業即將大舉進軍，泰國人也積極準備。

泰國人親日，餐飲店招牌寫上日文，就能注入時尚感，瞬間吸睛。

中產階級占總人口一半以上

不過，現在看泰國，我認為內需消費的潛力，會比製造業的投資更具吸引力。

曼谷市的人均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已近一萬美元，隨財富增加，泰國人民的消費模式正在改變，日本「八番拉麵」海外事業部員工清治洋就說，泰國人以前一個禮拜只外食一次，現在增加到三次、甚至更多。「其實，花三十泰銖吃路邊攤就很飽了，可是每到中午，還是有許多一般的公司職員來我們店裡吃將近一百泰銖的拉麵。」

八番拉麵在二十年前於泰國開設第一家店，當時，這家店一個月的顧客是六千人；現在，店裡每月的來客數達到二萬人，而八番拉麵在泰國的店數也已成長到八十九家。這樣的數字，與泰國中產階級的崛起高度相關，目前，泰國的中產階級約有三千九百萬人，比二○○○年增加一倍，占國內總人口數六千八百萬人的一半以上。

在基礎建設的部分，曼谷也有塞車的老問題，當地政府在二○○六年起投注一六五○億泰銖，延伸地下鐵和高架輕鐵，以往因為票價太貴，乘客望而卻步，但現在隨著市民所得水準提升，乘客也開始增加，交通問題或許已有改善的契機。

至於越南，打從一九九○年代後期開始，為數不少的日本製造業已經在這裡擴大生產，業者公認，越南勞工的勤奮態度百分百，但他們也看到了越南發展製造業的弱點：進軍的產業較少，沒有看到足夠的產業群聚，產業供應鏈並不完整。

在當地的日本製造業者表示，雖然越南具有人民勤奮、勞力成本便宜的優勢，但由於產業上下游整合的程度不夠，所以在製造生產過程中，許多零組件仍要從海外採購。「在運輸成本快速上升的環境下，當你想到一大堆的零件還需要從國外進口，就讓我們不敢太積極地擴大生產。」一位業者表示。

在消費市場部分，越南人均ＧＤＰ一一七四美元，胡志明市平均約三千美元，消費力仍有提升空間；然而，多數越南人的消費態度至今仍然十分保守，當地居民告訴我：「基本上，越南人不愛欠錢。」不愛欠錢，手頭的現金也有限，於是，雖然他們樂於購買機車、手機等商品，但往往是向親戚籌錢購買，這又排擠了其他的消費空間。

不過，這個國家的財富，或許也比表象來得更有發展潛力。居民說，在實施市場經濟以前，很多家庭其實是怕花錢消費太過招搖，所以買進不少黃金，默默地儲蓄；隨著國際金價近年的飆漲，這些「布局」，似有逐漸「獲利了結」、開始流入市場的跡象。

越南．胡志明 產業供應鏈與群聚效應待加強

此外，觀察越南的國際收支可以發現，二○一○年的移轉收支約達六十五億美元，幾乎都是外國的匯款。據說，這是來自海外的「越僑」，很多越南人在越戰時移居海外，他們匯款回國內，支撐了越南的經濟。

整體而言，越南的經濟前景，有潛力，但也有不少障礙仍待克服，政府必須更有效率地促成產業群聚效應，並且完成製造業的上下游整合，才能吸引更多業者在這裡設廠擴產，加快經濟成長的腳步。

事實上，越南政府正在積極開發工業區，如果開發的效果符合預期，越南的經濟成長潛力可期。值得一提的是，相較於中國和台灣業者，越南人民與政府對日本業者期許特別高，他們認為，中國和台灣前進越南只是「開發」，日本則會「引進製造業」。

期待更好的明天

越南人民雖然工作勤奮，但產業群聚效應仍待強化，才能吸引更多國外業者投資設廠。

（攝影/陳俊銘）

東協股市仍有擴張空間 印尼將是亮點

雖然東協股市在去年已有相當漲幅，但從股市市值占GDP的角度分析，東協股市仍有持續向上的機會。

摩根投信分析，目前東協股市總市值占GDP之平均值約為122％，與東北亞的平均值191％相較，顯然仍有擴張空間。其中，印尼與菲律賓的股市總市值占GDP比重更僅略高於50％，透露出兩地市場的未來空間，以泰國的比值100%來看，兩地股市市值不乏倍增可能。

在東協諸國中，印尼最有可能成為亮點。就經濟成長力道來看，印尼在今年的經濟成長率預料將達6％，稱冠東協。此外，包括惠譽、穆迪等信評機構，也分別在今年一月調高印尼主權評等至投資等級，對於吸引資金具有絕對助益。

漲多之後，今年來印尼股市表現略遜，就本益比角度分析，若以去年獲利計算，目前略高於歷史均值；但若以印尼股市成分企業未來12個月的獲利預估計算，則本益比應在歷史均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