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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與熱情,台灣要哪種民主?

冷靜與熱情,台灣要哪種民主?

2015-04-12 10:28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看過日本的選舉百態之後,我們的執政者一定會欣羨日本人民的不依賴政府,同時也會抱怨台灣選民對政治的極度狂熱,以及對從政者的過度吹毛求疵。但是若人民不關心政治,對政治的過度冷漠,卻會如同日本,讓政壇由少數的政治世家所統治。不知道我們要的是哪種民主制度?

不依賴政府的日本人

日本人民對政治的漠不關心,讓戰後的日本政治始終掌控在少數的政治世家手中,例如在當今日本國會當中,幾乎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國會議員是出身於政治二世。

二○一一年,日本發生東北大地震,並伴隨著海嘯、核輻射及大規模停電所產生的複合式災害。在這次的災難當中,日本官僚表現出按表操課般的僵硬與不知變通,的確讓人大開眼界;而日本政府救災行動的緩慢與無效率,也讓人感受到日本強大經濟背後的脆弱性。

舉例來說,有家台灣的飲料公司以空運方式,緊急捐助日本災民數千箱礦泉水,但是幾週之後,卻仍然遲遲未到災民手中。原來在這人命關天的重要時刻,日本海關還在依照一般程序,對這些礦泉水進行檢疫。也有台灣會講日語的醫師,志願免費到福島災區為災民進行救治,但卻不得其門而入。原來在救人如救火的關鍵時刻,日本政府卻還在反問這些台灣醫師,是否擁有日本的醫師執照。由此可見,日本官僚不論在承平或緊急,都是如此死抱法條與欠缺彈性。


圖說:菅直人-日本第94任首相

但是在這次大震災當中,我們卻看不到有任何一位災民抱怨日本政府救災不力,或抨擊當時的首相菅直人遲遲未到現場探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當時有一位災民接受NHK電視台專訪時所說的一句話,他說:「這次的意外是屬於天災,不論換誰執政都沒有辦法處理,我們不能因此苛責政府,況且我們也從來不依賴政府。」由此可見,日本人面對災難時,總是選擇默默地承受。

投票率低,世襲政治成常態

日本人的確從不依賴政府,這種現象充分表現在他們的投票率上,在台灣每逢大選時,總是動輒有高達七○%以上的投票率;但在日本,投票率卻通常很少會超過五○%,特別是在四十七個都道府縣的地方選舉,更是只有低到三○%左右,例如二○一四年的東京都知事(市長)選舉,整體投票率只有三一%。日本政府為了提高投票率,曾經祭出各式各樣的方式刺激、吸引選民出來投票,例如以個人住所為基準的不在籍投票;如果選民在投票日當天要出國也不用擔心,日本政府可以讓您先行投票;如果還是忘了投票,選民在抵達國外時還可以到當地的大使館投票。然而,即使日本政府推動這麼多的便民投票措施,但是每次選舉,投票率還是難以突破五○%的大關。由此可見,日本人民對於政治的冷漠與不關心。

正因為日本人民不熱中政治,不喜愛投票,因此在每逢災難的時候,自然也就不會依賴政府,而只能靠自己的自力救濟;反觀台灣在每逢大選時,每個選民都要風塵僕僕的回到戶籍所在地投票,而當每個人民都投入了這麼多成本與時間之後,自然在發生天災人禍時,總是企盼從政府手中獲得相對的回報。

君不見每次台灣發生大小事時,台灣的災民都一定要看到總統親自到場,如果我們的總統沒有及時到場,一定會被外界或輿論界批判為冷血、無感及漠視災民,由此可見,在台灣當個領導人真的是不容易啊,但這卻是高投票率下的自然產物,為政者也實在不必過度抱怨。也就是因為日本人民對政治的漠不關心,所以讓戰後的日本政治始終掌控在少數的政治世家手中,例如在當今日本國會當中,幾乎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國會議員是出身於政治二世,也就是他們都是承襲父親或是兄長的選區,而現今檯面上的日本政治明星,出身於政治二世的更是比比皆是。

例如現任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便是出身於戰後日本最顯赫的政治世家,他的外祖父岸信介雖然是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犯,但卻在戰後出任日本的總理大臣,因此有「昭和妖怪」之稱;而外祖父的胞弟佐藤榮作,也曾擔任首相長達八年,是日本戰後經濟高度成長的擘畫者;他的父親安倍晉太郎雖然沒有當過首相(只擔任外相),但卻是一九八○年代日本政壇的三大領袖之一(另兩位是竹下登及宮澤喜一)。


圖說:小泉純一郎-日本第87、88、89任首相

又如日本當今的副首相麻生太郎,是出身於福岡的著名實業家族,他的祖父商而優則從政,以政商聯姻的方式,成為日本有名的政治世家。例如麻生的外高祖父是「日本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的大久保利通,外祖父吉田茂在戰後曾經五度擔任日本首相,麻生的夫人則是前首相鈴木善幸的三女兒,麻生的妹妹則嫁入皇室,成為三笠宮親王寬仁的太太,而麻生本身也曾在二○○七年擔任日本首相。而日本世襲政治最有名的,當屬新潟縣的第三選區,該選區有長達四十年是由田中家族所把持,這讓日本表面雖為民主國家,但實際上彷彿被政治世家所統治。

冷靜與熱情,台灣要哪種民主?

這也難怪,日本人戲謔一般人若要從政,則通常要具備「看板」「皮包」及「地盤」等三板(意指知名度、金錢、根據地,這三者日文發音都有ban),而日本人對於政治的漠不關心,也讓一般日本民眾對於從政的意願更加低落,一方面是沒錢沒勢,一方面則是難以突破當前政治世家所壟斷的局面,所以每次在大選時,許多政黨都要在報紙上刊登廣告,廣徵天下有意投入選舉的有志之士;反觀在台灣,每逢大小選舉,大家總是擠破頭,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八搶一、甚至十搶一的畫面比比皆是,可見台灣人對於選舉的熱衷程度。台灣人對政治的狂熱,除了每天晚上各家電視台的政論節目之外,還有每逢選舉之前,造勢場合上動輒數十萬人的驚人場面,日本的政治學者及政治人物特別喜愛來台灣觀選,他們對於造勢場合上數十萬人搖旗吶喊高呼當選的場面為之震撼,也深深欣羨台灣政治人物在民間有如明星一般的地位,畢竟這樣的景況,在日本是難以出現的。

例如日本最有人氣的前首相小泉純一郎,過去在人潮聚集的新宿車站東口演講時,台下通常都只有寥寥的數百人,其中還有部分是由他的保鑣來充數,以避免場面太難看,而最令人尷尬的是,當時有日本媒體記者現場訪問一位形色匆匆的潮男,問他是否認得在台上演講的人是誰,他竟然回答說:「看起來應該像是新宿區長吧。」以此對照台灣任何的販夫走卒,都能夠對檯面上的政治人物如數家珍,台灣的政治人物還是享有如明星般的魅力。另外台灣每逢選舉期間,總是街頭巷尾,候選人廣告肖像林立、旗海飄搖,深怕選民不認識他們,宣傳車也會在大街小巷亂竄,每到一處則鞭炮聲響四起,有如嘉年華般的熱鬧;反觀在日本,選舉期間總是靜悄悄的,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般,因為日本政府嚴格規定除了不能懸掛競選旗子之外,競選海報也要依規定張貼在固定的地方(大多在一般人根本不會走到的小巷弄中),這也難怪日本人從來不知道,也不關心有哪些候選人。

而日本的投票方式也相當奇特,一般國家的民眾在投票時,是把戳章蓋在候選人的號碼上方,而日本卻自詡為識字率百分之百,因此規定投票人必須要把候選人的姓名書寫在選票上,這種方式不但造成開票人員的困擾,同時也鬧出了許多笑話,例如有人會在選票上畫上一隻烏龜,選務人員就必須查對該選區是否有候選人的姓氏有「龜」字,例如「龜田」或是「龜吉」,如果有的話即為有效票,如果有兩位候選人姓氏有「龜」字,則視為無效票。這種選舉制度,讓日本選務人員在開票時,需花費相當多的時間來辨識選票。(二○一一年日本選舉法規定選票上必須書寫「片假名」「平假名」及「漢字」三種字體之一,才能視為有效票。)

另外,有關候選人的資訊來源相當稀少,不像在台灣是唾手可得。因此為了讓選民進入投票所時,能夠在選票上正確寫出自己的姓名,日本候選人的宣傳車通常不會說明自己的政見,大多只會播放自己的姓名,而且以不斷重複的方式,有如魔音穿腦般進到選民的耳裡,這麼做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在選民投下神聖的一票時,能夠想起自己的姓名。


圖說:日本選舉宣傳方式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看過日本的選舉百態之後,我們的執政者一定會欣羨日本人民的不依賴政府,同時也會抱怨台灣選民對政治的極度狂熱,以及對從政者的過度吹毛求疵。但是若人民不關心政治,對政治的過度冷漠,卻會如同日本,讓政壇由少數的政治世家所統治。不知道我們要的是哪種民主制度?

在日本的政治漫畫當中,有一部相當熱血的漫畫—《王牌至尊》,這部漫畫的作者是安童夕馬,本名樹林伸,他是一位多產的漫畫家,經常以不同的筆名創作出許多膾炙人口的漫畫,如以筆名青樹佑葉創作《閃靈二人組》,以天樹征丸為名創作《金田一少年事件簿》,更以筆名亞樹直畫出《神之雫》及《心理醫恭介》等漫畫。而《王牌至尊》是他唯一的一部政治漫畫。

《王牌至尊》的劇情描述一位日本青年—武藤國光,因為看不慣政壇上充斥言不由衷的政治家,以及競相利益輸送的官僚,使得日本社會充斥著錯誤與扭曲的價值觀,也讓社會上隨處可見放棄理想的大人、沒有夢想的小孩,以及看不到希望的下一代。為了改變這個腐敗的國家,內心充滿偉大理想與抱負的武藤國光,決定挺身而出,一手打造一個新日本。

武藤國光步入政治的首部曲,是到琦玉縣的一個鄉下地方,追隨他父親生前惟一認同的政治家—坂上龍馬,沒想到坂上當時卻因選戰失利欠下一屁股債,相當落魄潦倒,而坂上敗選的原因,竟然是反對市長從事開闢道路等無謂的工程建設而被挾怨報復拉下馬來。生性愛打抱不平的武藤國光一聽,立刻開著挖土機剷了一大堆土往市長的身上倒下去,此舉也引起地方商家一片叫好。

由於日本年輕人普遍對於政治冷感、冷漠,也從來不去投票,這讓日本政治被政治世家所壟斷,一般人更難有出頭的機會,因此,武藤國光覺得要改變日本政治就必須要從年輕人開始,他決心到學校當個教書匠,以實施校園民主及公民連署,來喚起年輕人對政治的關注,最後武藤國光更出馬競選千葉崎市的市長,挑戰工程圍標情事時有所聞,貪汙腐敗的現任市長。最後在經過一番激烈的選戰之後,武藤順利挑戰成功,並以此為出發點,逐漸達成其改變日本政治的目標。

從日本再回頭來看台灣,政治素人柯文哲在網軍及年輕選民的加持下,打敗政治世家出身的連勝文,順利當選台北市長,這彷彿就是《王牌至尊》劇情的翻版,柯文哲似乎就是武藤國光的化身!安童夕馬在《王牌至尊》當中的預言雖然沒有在日本出現,卻於多年後在台灣實現。可見漫畫劇情,也不全是不可能成真的幻想。

〈本文選自全書 李幸臻 整理〉
 
 


作 者:蔡增家

出版社:先覺出版社



書名:上一堂最好玩的日本學:政大超人氣通識課「從漫畫看日本」

目錄
作者序 從漫畫來理解真正的日本

第一部:從漫畫看你不知道的日本政治奇觀

1. 如「天神」般的日本官僚(《縣廳之星》)
2. 不依賴政府的日本人(《王牌至尊》)
3. 日本的蚊子館(《改革之獸》)
4. 日本的「老人政治」(《政治最前線》)
5. 外交如料理,都是酸甜苦辣(《大使閣下的料理人》)
6. 右翼想像下的國家正常化(《沉默的艦隊》)

第二部:從漫畫看你不知道的日本社會萬象

7. 從「雇用型社會」到「創業型社會」(《金錢之拳》)
8. 不鼓勵競爭的日本職場(《島耕作》系列)
9. 講究恥感的日本人(《聖堂風雲》)
10. 集體約束力造就低犯罪率(《信》)
11. 怕給別人添麻煩的日本人(《心理醫恭介》)
12. 從大男人主義到愛妻俱樂部(《家栽之人》)
13. 合法的黑道,光明的地下錢莊(《浪花金融道》)
14. 禮金與日本人的兩面性(《雙面魔術師》)
15. 超高齡社會下的奇特現象(《黃昏流星群》)
16. 銀髮照顧,刻不容緩(《看護工向前衝》)
17. 綠燈籠背後的食安故事(《銀之匙》)

第三部:從漫畫看你不知道的日本專業崇拜

18. 東大,日本官僚的搖籃(《東大特訓班》)
19. 尊重專業的工匠精神(《夏子的酒》)
20. 諾貝爾獎是恩賜,還是詛咒(《鄰家美眉》)

第四部:從漫畫看你不知道的日本國際觀

21. 從安重根看日本的東亞情結(《少爺的時代》)
22. 「零核電」終究是神話?(《核爆末世錄》)
23. 《進擊的巨人》與中日關係(《進擊的巨人》)
24. 風起了,日本要走向何方?(《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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