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工作百年的堅持

2014-09-01 10:25

+A -A

加入收藏

歲月的累積是一連串「當下所做的事情」，每次都坦然面對，累積經驗。百年傳承就是呈現出來的結果。

傾聽顧客聲音開發出暢銷商品mt紙膠帶──鴨井加工紙

幾年前開始紙膠帶（Masking Tape，簡稱mt）以生活雜貨、文具之形態在全日本大受歡迎。「mt」是平成二十（二○○八）年三月由鴨井加工紙股份公司推出的紙膠帶，銷售額在幾年內便急速成長，甚至占全公司營業額的百分之十七。

這紙膠帶的出現改變了生活雜貨店和文具店的店面風光。在大型店舖，紙膠帶的展售角落已特別設計成一個專區。此外，架上還排滿如何活用紙膠帶之類的相關書籍。

專務董事谷口幸生先生表示，鴨井加工紙股份公司原來是家創業百年的捕蠅紙公司。一九六一年，公司開始製造裝潢時使用的工業用紙膠帶，因為這和以往在紙上塗黏著劑的捕蠅紙製造作業相去不遠。生產工業用紙膠帶過了四十五年後的某一日，在東京的世田谷經營咖啡廳的幾位女性來信說想來參觀工廠。嶄新的故事就此展開。

「世田谷的經堂有間叫做『小驢咖啡』的咖啡廳，那裡的老闆豬股小姐來信洽詢，說希望能參觀紙膠帶的工廠。我們通常是不接受參觀工廠的申請，不過她還寄來她和朋友兩人所做的『紙膠帶的書』，還真叫人吃驚呀。」

谷口先生之所以吃驚是因為，自己一向認為紙膠帶的黏著劑才是重點，然而她們卻著眼於紙膠帶的「顏色」並用來拼貼，甚至還做成一本可愛又漂亮的冊子。

「我有點興趣，因而決定破例接受她們的參觀申請，於是她們三位就來了。結果看著看著當然很開心囉。參觀完要回家的時候還要求說『希望你們發售更多不同的顏色』，不過當時我只是隨口回答說『我們會考慮』。」

沒想到谷口先生一天比一天更覺得這很可能是新的商機。

「回想起來，其實和她們三位在工廠聊天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我心想：『東京該不會有很多這種人吧？』」

一個月之後，谷口先生聯絡豬股小姐她們，問她們「如果我要做的話，你們想要什麼顏色？」結果她們立刻裁色紙做成指定色卡，寄來連顏色名稱都標註妥當的顏色樣本。就這樣，借用谷口先生的話就是「心裡七上八下地」開始製做全新的紙膠帶了。

一開始完成的是沉穩色系和明亮色系各十種顏色。這二十色到現在依然是暢銷商品，並持續熱賣中。完成的全新紙膠帶首先是擺在小驢咖啡販售。我還記得當時除非到小驢咖啡，否則就買不到紙膠帶，而那時候辛苦的谷口先生還必須負責很多地方的業務工作。

「我原來是做業務的，所以只要到東京出差，到工業用品代理店轉過之後，就想順路到代官山去，或是到今天位於吉祥寺的那家店去看看，為了業務工作就到漂亮的自然系生活雜貨店去了。一開始實在不太敢進去。『這個歐吉桑來這裡幹嘛呀？』大家都會以這種目光看我，對吧？要走進去真得很痛苦啊。」

努力終於有了成果，把紙膠帶當成全新生活雜貨、文具來販售的店鋪快速增加。從那時起，五年後的今天，鴨井加工紙股份公司的營收比例是：工業用紙膠帶約百分之七十五，文具、生活雜貨的紙膠帶如前所述是百分之十七，捕蠅紙相關則是占百分之七～八。他們總是打前鋒，揣摩時代趨勢，並製作新東西。我想那多半不是湊巧，而是和他們平常的工作態度有關吧。

「『傾聽使用現場的聲音』這是在公司內部一直強調的。工業用紙膠帶的業務人員會帶著安全頭盔，到裝潢工人身邊去聽他們說話，問他們用起來怎麼樣。然後回公司反映，接著由開發部接手研究能否解決困難的地方。」

「我們是偶然遇到『mt』這個巧思的。可是或許其實它每天都在面前，可能只是視而不見。若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做出來，我想總有一天就連看不到的地方也都會清楚浮現。我希望我們公司往後依然能繼續引進新東西，同時逐漸轉變。並不是因為傳承了百年就很了不起，我想重要的是，能夠以什麼樣的型態來迎接不同的階段。活用舊東西，新東西就會誕生。」

堅守風味及大量生產所欠缺的溫暖特色──水戶天狗納豆

一提到納豆，我就會想起水戶。自從以前朋友送我捲在稻草裡的納豆當作「伴手禮」之後，就產生這種印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稻草包裝的納豆，因而一直深深銘印在記憶中。

目前全國流通的納豆幾乎都是裝在保麗龍容器或者圓形紙盒中，但水戶元祖天狗納豆卻是以稻草包裝納豆做為主力商品，且全部都是手工製作的。第四代的笹沼一弘先生親手參與製作的納豆是依商品不同而分別用以四種黃豆製作而成的。

水戶元祖天狗納豆創業於明治四十三（一九一○）年。創業者為笹沼辰藏先生，他是最早在水戶製作納豆的笹沼清左衛門先生的次男，也就是笹沼一弘先生的曾祖父。誕生於江戶末期且身為村長繼承人的笹沼清左衛門，在水戶成功做出第一批納豆是在明治二十二（一八八九）年的事。

「他生於幕末維新時代，特別喜歡珍奇的東西。好奇心旺盛，因而挑戰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可惜每次都失敗了。據說有一天他在家裡看書的時候，書裡出現一段『納豆是江戶人喜歡的食物之一』，清左衛門突發奇想，也想試著製作納豆，於是就衝出家裡，從那天開始，一連三年都沒回家。清左衛門的太太當時在外面洗衣服，回來卻發現放在房裡那本讀了一半的書還是打開的。」

「三年後，清左衛門一回來就宣布說他要開納豆舖，並用僅有的錢買了黃豆，開始挑戰納豆的製作工作，可惜還是失敗了。雖然他是用大粒的優質黃豆製作的，但做出來卻不好吃。於是只得改用當地的小粒黃豆來製作，結果這回終於成功了。」

當時茨城縣內那條關東第三大河那珂川經常氾濫。土地雖然肥沃，但每年一到秋天就會氾濫，因此大家種的都是早生的品種，是能在秋前收穫的黃豆。這種黃豆比其他地方產的小粒，也最容易取得。

特別著眼於「土產」這個領域的優勢

「起初主要是賣給當地民眾的。說來還真湊巧，就在同一年，水戶線的鐵路也開通了。這是鐵路最早通到水戶。當時還是蒸汽火車，所以和現在相較之下得多花許多時間。水戶到東京附近剛好是只要住上一晚就能來回遊玩的輕鬆距離，所以到水戶來旅遊的人就開始增加了。」

觀光客立刻就被吸引，覺得小粒的納豆很新奇。

「難得大家都說新奇，何不當成土產賣賣看呢？旅館的人這樣表示。於是就在水戶車站開始賣起稻草包裝的納豆了。」

結果很暢銷，水戶的納豆越來越有名。清左衛門先生的次男辰藏先生也打著老家字號另起爐灶，同樣從事納豆的製作。第二代的敏衛先生當家時，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好爆發，敏衛先生也被徵召入伍，幸好平安歸來了。戰後他設法把茨城山區的棉製品運到東京賣，總算度過因原料不足而無法製作納豆的時期。

然後，貨品的流通開始一點一點上軌道的時候，納豆的製作就重新開始了。據說戰後最盛時期，水戶共有將近三十家納豆製造廠，但目前只剩下四家。笹沼先生這麼說。

「若要大量生產，批發給超市，那就得完全改用保麗龍容器，否則就沒生意了。我們因為還有土產這塊領域，而沿用稻草包裝來賣，所以才有辦法生存下來。」

「納豆製作的自動化進步得很驚人。完全機械化的大規模工廠一天的製作量是幾萬盒，甚至可能有十萬盒。然而卻只要幾個人在場監視，然後調整一下缺點就行了。但納豆是活的，若中堅企業不夠慎重就出手買來昂貴的機械卻又沒法順利營運的話，那就完蛋了。」

無論哪個領域都一樣，孤注一擲是很殘酷的。若以價格或產量來競爭，那麼萬一發生什麼不測的情況，除非是持久力特強的大型公司，否則恐怕無法支撐下去。笹沼先生究竟是以何種心情來繼承公司的呢？

「其實我並不是早就明確決定要繼承家業。父親從小就告訴我，這事業在他那代結束也無所謂，我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了。據說父親也是一樣。但我想父親多半是因為生在納豆廠，每天看著那樣的工作，後來就自然而然地繼承了。就像早上一張開眼睛就想上廁所那樣的感覺。

「我從小就比較喜歡西式食物，納豆因為太常出現在餐桌上，所以我很討厭納豆。直到大學時代才離開家裡。那時總感覺納豆這種東西不應該花錢買，所以從沒買來吃過。沒想到過了一陣子，吃到家裡寄來的納豆竟然覺得『納豆還真好吃啊』。從這時候開始，我才真的愛上納豆。

「告訴人家說我家在水戶開納豆廠的事情，對方反應都很大，總是誇張地回我說：『好喜歡納豆喔！』或是『最討厭納豆了！』這才發覺納豆在日本人的飲食文化中占有多麼重要的地位。以前只是單純地想把公司做大一點，但現在卻希望能做出人人稱讚好吃的納豆。」

持續真誠地面對就能得到結果

笹沼先生設為目標的美味納豆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呢？還有，究竟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撐著笹沼先生這個已延續百年的事業呢？

「檢查納豆的重點是要看它的軟硬度、氣味、牽絲的狀況以及發酵程度。達到理想軟硬度時，還要看氣味如何，甘味成分如何，決定何時取出發酵室，利用發酵的時間長短來做調整。因為是處理活的東西，所以是非常依賴感覺的工作。假如這是工業製品，只要給予相同條件，任何人都能做出相同的口味，那麼誰都會做。也正因如此，要在競爭中求生存，靠的也就是這個了。即使以相同條件製作，味道還是會改變，所以，為了消除味道上的不一致，我們用漸進方式改變蒸和發酵的方法。納豆的味道有一半是取決於蒸豆作業，所以這項作業一定要由我或我父親來做。」

在天狗納豆，無論是把納豆裝進稻草包裝還是一般包裝，全是採用人工作業的方式。稻草包裝的納豆不能用機械包裝，所以能以人工包裝是優勢。據說也有當地的老客人，經常來買價格比一般納豆還貴的稻草包裝納豆。

「真的很感謝。我們之所以能夠持續到今天，就是因為客人覺得好吃，願意以如此價格來購買。以往若發生什麼狀況，我們都是坦然面對，一次次累積經驗，所以往後希望也能繼續累積。」

據說兩年前適逢創業一百年的時候，有採訪者問起：「已經滿一百年了，您應該會舉辦特別活動吧？」笹沼回答：「什麼都不做。」不會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因為自己一向都是盡量做好每個時期該做的事情。

「因為如果在第一百年時做什麼活動，則對不起那些在第九十九年來的客人！」

百年傳承不過是呈現出來的結果。對笹沼先生而言，歲月的累積不過是一連串「當下能做的事情是什麼」罷了。

笹沼先生製作的納豆最適合拿來送人，就像當初我朋友送我那般。那是我第一次拿到稻草包裝的納豆，覺得好開心。我想是因為它是古早風格而不是大量生產的，因而讓我感受到它帶給人特有的愉悅感和溫暖吧。

〈本文選自全書，曾琳之整理〉

作者：鹽澤槙
1975年生，駒澤大學文學部國文科畢業。英國留學後就開始從事旅行攝影的工作，近年來撰寫多冊東京街頭和各地都市的文化及人們日常生活的主題書籍，今後希望繼續採訪人們生活和工作的狀況。主要著作包括《農家媽媽的美味365天》《靠著「手藝活兒」實現夢想的女性們～以手工藝為生的24人物語》（以上淡交社）、《東京鄉愁咖啡廳》《訪鄉愁咖啡廳》《東京‧橫濱懷舊咖啡物語》（以上河出書房新社）等。

出版：遠流

書名：百年傳承：20家日本老字號的初衷、熱情與奮鬥記錄

目錄：
推薦　
前言　

第1章百年好用品
傾聽顧客聲音，開發出暢銷商品mt紙膠帶──鴨井加工紙
製造與時俱進、顧客愛不釋手的文具用品──蜻蜓鉛筆
賦予活版印刷新風貌──中村活字
發明蚊香的除蟲業界第一人──大日本除蟲菊
擴展火柴的無限可能與價值──中村火柴
農夫帽變身潮流商品──田中帽子（UK Planning）
不只堅固耐用，更充滿回憶──關根洋傘店

第2章百年好味道
走過311海嘯，重新飄香的天使醬油──YAMANI醬油
從震災中再起，與眾人合作復興──丸平柴魚
堅持創業初衷「創意與用心」──甘樂
因應時代潮流的新日本酒──熊澤酒造
創新思考，充實專業技術，做出第一顆草莓大福──大角玉屋
與眾不同的限量手工製納豆──水戶天狗納豆

第3章　百年好技術
不斷研發舒適新素材的貼身衣物用品──福助
進行制服革命的業界最大型公司──明石被服興業
全世界最早成功將柴油引擎小型化──YANMAR
加油站的環保新商機──油藤商事
提供顧客由衷喜愛的珠寶配件──上根
從江戶的旅籠變身西式現代旅館──萬平飯店
不只供奉祖先，更是平靜心靈的祈禱空間──保志（ALTE MEISTER）

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