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專訪白宮經濟顧問 看全球經濟

九月十五日，擁有一百五十八年歷史、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的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在紐約發出了一則短短不到二頁的新聞稿，正式宣告聲請破產保護，因苦尋買主不成，發出一聲巨響轟然倒地，讓全球金融市場再次受到重大衝擊。

認為美國金融市場體質會更強健

當全球各大媒體的新聞頭條全被「雷曼兄弟」破產事件占據時，人正在台灣訪問的前美國白宮經濟顧問菲莉帕（Philippa Malmgren）接受了本刊獨家專訪，面對這場全球震驚的金融災難，她出乎意料冷靜地說，「我不認為，雷曼兄弟破產會對美國金融市場產生太大的影響！」

菲莉帕認為，雷曼兄弟聲請破產保護雖只是美國金融惡夢的開始；但這對美國金融市場而言，卻是件好事，市場經過淘汰跟洗牌，體質會更強健，贏家出線，正可藉此重新評估市場價格。

這位現任英國金融服務機構Canonbury Group的總經理，不僅曾是美國總統布希在金融市場的諮詢顧問，還曾擔任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的總統特別助理，專門協助經濟政策的研究與建議；主要負責的金融研究，包含了銀行規範、政府資助企業、房貸、存保，以及各種國際金融市場的議題。

建議美國聯邦政府維持低稅負政策

在白宮服務期間，菲莉帕積極建議政府維持低稅負政策，以促進企業發展；現在則以過去的政府工作經驗，提供各大企業、投資銀行或專業投資人，有關政策與政治風險諮詢的服務，包括台灣都有她的客戶。

《今周刊》特別趁她應德銀遠東證券投信公司之邀，來台為法人客戶演講期間，取得獨家專訪的機會，為讀者分析美國這次震驚全球的金融風暴後續發展，以及市場觀點。以下為專訪摘要：

本刊問（以下簡稱「問」）：從美國次貸風暴，到近日的雷曼兄弟宣布破產，金融機構面臨空前危機、景氣步入衰退，美國金融市場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 

談金融風暴 影響將擴及其他產業

菲莉帕答（以下簡稱「答」）：我倒認為，這不只單單是美國的問題，而是全球都在發生的狀況，主因是資金成本大幅提升。

以前，人人都在尋找便宜資金進行高度財務槓桿操作；而現在，資金的價格早已不再便宜了，所以從美國次級房貸開始，一直延伸到亞洲各國都遇到資金流動的問題。

就像雷曼兄弟聲請破產保護，根本不是自身的問題，而是其他機構大肆採取財務槓桿操作的手段失敗，導致雷曼兄弟手中的投資虧損連連。這樣的情況下，我想貝爾斯登、雷曼兄弟或許只是個開始，除了金融機構以外，還會有其他如保險、航空公司、汽車公司等將陸續倒閉。

問：歷史一百五十八年的雷曼兄弟倒閉，會對美國金融市場造成怎樣的衝擊？

答：坦白說，我認為沒有太大影響。即使沒有了雷曼兄弟、美林證券，這個市場仍會繼續運轉下去。

雖然任何金融問題都可能會對國家經濟造成些許傷害，但市場上總是有輸家也有贏家，這正是得以重新評估金融機構市場價格的大好時機。比較起來，我反而較擔心聯邦家庭貸款銀行（Federal Home Loan Banks），他們的問題更為嚴重一些。

問：有人解讀美國政府放手讓雷曼兄弟破產，就表示政府已經決定放棄注資拯救金融機構，你怎麼看這件事？

答：我認為不能完全這樣解讀，面對不同的情況就應該有不同的作法。

由於銀行必須要在存款人受到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保護的情況下，才能聲請破產；因此，對於雷曼兄弟來說，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處理系統性風險的問題。不像貝爾斯登倒閉速度太快，以至於交易對象連資金都來不及取回。

談銀行倒閉 存活者將會更強健

問：那麼對於有人評論ＡＩＧ可能是下一個雷曼兄弟，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答：由於ＡＩＧ並未受到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保護，我認為它很有可能發生系統性風險，而且會讓個別投資人蒙受損失。所以我希望政府可以出手協助，幫忙找尋買家。

問：接下來美國還有更多金融機構、區域銀行面臨倒閉命運嗎？

答：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連政府機關，都預期還會有更多金融機構倒閉。聯邦存款保險公司（ＦＤＩＣ）幾周前才調升預期，認為將有一百一十七家銀行倒閉，依我看，大概會增加到二百家左右。

事實上，美國就和台灣的情況一樣，本來就有過多的銀行，所以在我看來這是汰弱留強的過程而已，長期來說反而是件好事。而且我猜想，美國的執政者應該也是抱持這種想法。總之，美國金融體系絕不會完蛋，可能還因此更為強健。

問：這需要一段淘汰的過程，也就是說美國短期內的情況似乎並不樂觀？

答：其實，目前美國的經濟明顯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眾所周知糟透的房市，業者甚至得推出買一間送一間的促銷活動，來刺激買氣，不過這樣下去對房市改善毫無用處。另一個部分，則是美國的出口力道依然強勁，包括軟、硬商品，以及製造業的出口，表現都維持成長，這是外界較不清楚的事，其實也是美國近期ＧＤＰ成長表現不算太差的主因。

問：依你看，美國是否需要提出政策來刺激景氣復甦？

答：我覺得，美國即使沒有提出任何政策，也能夠復甦過來；因為美國的經濟是由創業家們一手建立起來的，這點和台灣情況相同。光是美國的中小企業，就可創造美國三分之二的工作機會，他們是美國強大的成長動力。所以，就算是即將來臨的美國大選，也不得不重視這群選民的意見。
 

談美國大選 馬侃已逐漸迎頭趕上

問：說到美國大選，外界預期歐巴馬將有機會成為新總統，你的看法如何？

答：沒錯，先前是有很多人看好歐巴馬，不過隨著經濟相關的政見提出以後，馬侃的呼聲也愈來愈高了。

問：你覺得會將預期轉向馬侃的主因為何？

答：我想是因為經濟政策，這是大選獲勝的關鍵重點。

歐巴馬期望降低醫療成本，增加高所得民眾稅負等，但是現在景氣不佳，企業主很可能會負擔不起；反觀馬侃則表示，不會增加任何稅負，這麼一來自然吸引很多選票。尤其現在時機不好，能夠實際端出牛肉，減低人民負擔，獲選機會才高。

問：這麼說來，針對企業主的經濟政見，會是影響大選選情的主要因素？

答：事實上，勞工階級的選民也大有影響。舉例來說，他們喜歡歐巴馬的反自由貿易政策，得以強化勞工團體的勢力。

但你知道這些人周末都在做什麼嗎？他們打獵、捕魚，幾乎所有的人都擁有槍枝；但偏偏歐巴馬提出管制槍枝的政見，而馬侃卻聰明地找來狩獵專家裴林作為副手，使得選民態度大為轉向。因為他們認為，能夠保有槍枝比起反全球化要來得重要多了！

不過，無論未來上台的美國總統是誰，無法避免的是，他們都將面臨經濟與金融市場嚴峻的考驗。

問：今年以來，全球市場同步下跌，依你看這樣的情況還將維持多久？
 

答：在二○○○年的網路泡沫時期，也有很多人提出這樣的問題。我想說的是，不論這次空頭會走多久，終究仍將回到多頭市場。但基本上，不太可能少於上一次所經歷的三年空頭期間。

談聯準會 柏南克得接受國會批評

問：就你觀察，美國現在還有降息的空間嗎？

答：我認為降息的機率很小、很小，我們現在已到利率二％的水準，再度降息只會造成美元再度貶值。

另外，聯準會就算真的降息，對拯救金融機構也於事無補，雷曼兄弟一樣會倒。

問：那麼，升息的機會又是如何？

答：我想假使美國失業率沒有嚴重上升，或許就有升息的機會，但是依我看通膨的問題還會持續存在。像是每桶一百美元的油價雖然比先前的一百四十美元降低很多，仍不算是便宜；而我認為這種價位很可能會一直維持下去，絕對不只是暫時性而已，大家必須要開始習慣生活在通膨下的環境裡。

問：外界經常質疑，聯準會決定利率政策的獨立性是否足夠？你覺得呢？

答：嗯，這個問題在美國一直備受爭議。

有些人認為聯準會能力不足，無法避免現今的金融危機；而國會應該可以有效發揮監督的責任，降低聯準會的獨立性。

但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聯準會未獲得充分授權，應該獲得更多的權力，以避免金融危機惡化。我想或許這要到下一位總統上台，才能得出明確的結論。

不過，無庸置疑的是，依目前的經濟情況看來，國會肯定會對聯準會施加壓力，聯準會主席柏南克也必須面臨這項艱難的挑戰，接受嚴厲的批評。

談投資 危機入市看公司不看產業

問：所以在這樣的市場情況下，投資人該怎麼挑選投資標的？

答：其實答案很簡單，只要具備三個條件即可。第一，企業要有足夠的現金流量；第二，維持應有的利潤；第三，商品價格具有競爭力，這樣的企業才會成功。

問：意思是說，投資人無須鎖定特別產業或類股嗎？

答：沒錯，現在不應該光看類股而已，必須要更深入地去看公司的表現。

而且具備這三項優勢的企業，往往可以在民生消費、醫療保健等，所謂防禦型產業中看到，例如美國的卡夫食品、嬌生公司等。在股市下跌時，這類公司的價格較有支撐；而當股市回升時，他們的股價也會回復得較快。

問：那麼，投資人該如何選定買進時點呢？

答：簡單地說，只要發現公司同時擁有這三項特質，就是買進時點了！

過去的投資人，都會將股價表現放在第一位來做考量，不過現在的市場大大不同了，必須改變一下投資思惟。

尤其，因魏目前市場資金緊縮，現在的企業一定要掌握足夠的資金，才有辦法創造好的業績表現。

菲莉帕（Philippa Malmgren）

現職：Canonbury Group總經理

學歷：

倫敦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博士
佛農山學院（Mount Vernon College）碩士、學士

經歷：

美國白宮經濟顧問
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總統特別助理
瑞銀華寶全球投資策略部門主管

美國信孚銀行全球資產管理部門主管、首席貨幣分析師

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貿易政策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