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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鐵娘子」朴槿惠改革踢到鐵板

「亞洲鐵娘子」朴槿惠改革踢到鐵板
上任不到三個月,朴槿惠就成為民調最差的新任總統,她還有四年九個月要走。(圖片來源:Corbis)

乾隆來

國際瞭望

Corbis、取自官網、達志

853期

2013-04-25 14:27

韓國新任女總統朴槿惠甫獲美國《時代》雜誌選為全球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這位「亞洲鐵娘子」誓言再創漢江奇蹟,但上任二個多月來,不僅遭逢內外夾擊,還接連出現「掉漆」事件,她的治國智慧正受到嚴苛考驗。

四月十八日,韓國新任女總統朴槿惠獲《時代》雜誌遴選為「全球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文中稱讚她「激勵了所有想要突破玻璃屋頂的女性,以及所有承諾獻身公僕的個人。」「她承諾要帶給韓國人民希望與幸福。」

而這位才在二月五日宣誓就職的女總統,則再度高舉她的父親朴正熙,以及甫過世的英國前首相鐵娘子柴契爾的事蹟,誓言要創造「第二次漢江奇蹟」。

 

財閥金權政治 撐韓國經濟

 

朴槿惠效法朴正熙與柴契爾的確師出有名,朴正熙掌政十八年,親手打造韓國大型基本工業,用超低利率、政府補助打造財閥經濟,成功創造出「漢江奇蹟」;至於三十年前的柴契爾,這位鐵娘子首相以強烈的意志推動經濟自由化、發動福克蘭戰役,隻手扭轉大英帝國衰敗命運的成就,自然成為她的標竿。

令人訝異的是,朴槿惠上任不到三個月就舉步維艱、利空頻傳,除了《時代》雜誌將她與北韓金正恩、歐巴馬、習近平同列為最具影響力的領袖,算是檯面上的利多之外,她同時面臨日本匯率貶值、國內通貨膨脹高漲、內閣剛組成就紛紛中箭落馬,以及來自金正恩無情的軍事挑釁,四面八方接踵而來的負面衝擊,讓朴槿惠政權毫無蜜月期,一起身就是無情的挑戰。

朴槿惠接到一個外表亮麗、內在卻矛盾衝突的韓國政經結構。正如同她與前任總統李明博同屬保守的新國家黨,朴槿惠卻必須批評李明博、將政黨改名重組(由「大國家黨」更名為「新國家黨」),採取近乎革命的方式來取得勝選。她想要模仿父親朴正熙,創造二次漢江奇蹟,卻必須徹底顛覆她父親所打造的財閥金權政治結構,她做得到嗎?

韓國的財閥金權政治,舉世無出其右,而且,在CEO總統李明博的五年任期內,財閥成為韓國經濟成長唯一的寄託,以及實際政權掌控者。

最大的財閥三星集團,一年的營業額高達韓國GDP的二二%;前十大財閥的上市股票總市值,比其他上市公司(近兩千家)總市值加總還高,前三十家集團的外銷金額,占韓國出口額的四分之三。

根據韓國上市公司協會的統計,韓國銷售額最高的八十家企業集團,去年上半年營業額年成長六.一%,但如果扣除第一大的三星電子及第二大的現代汽車,其他七十八家龍頭企業的營業額只成長三%,營業淨利竟然巨幅衰退四五%!

韓國經濟結構發展出畸形的頭大、身體小、雙腳萎縮的倒三角形態,整個國家只剩下三星與現代了。尤有甚者,這些政府扶植的財閥,在全球景氣衰退的壓力下,還回頭搶走人民的生計。

二○一二年春天,韓國首爾爆發極為罕見的抗議潮,民眾抗議對象不是政府拆遷大隊,而是城內許多新潮的麵包店。

 

富二代愛開店 搶人民生計

 

這些帶著法國風味、強調健康有機、店面優雅的時尚咖啡與麵包店,原本應該是首爾城內的亮點,卻成為民眾指責的罪犯。連李明博都加入群眾抗議的列車,他公開說:「我們韓國財團的富二代或富三代,把開甜點、麵包店當成時髦的休閒活動,但是,麵包店卻是許多老百姓賴以養家活口的生計,財團真的有必要來搶老百姓的生意嗎?」

韓國新潮麵包店的老闆,大多是財閥的女兒或孫女,背後有集團無限制的資本,以及父親或祖父萬千寵愛在支撐,而且財閥家族之間為了面子,「我的女兒絕對不能輸給你的孫女」,彼此投注無限資源來開麵包店(當然還有巧克力、咖啡、甜點店),一夕之間,首爾及韓國各大城市到處都是新潮麵包店。

這些被點名的千金們,有三星集團的大公主李富真,她投資的Artisee麵包店,背後有強大的中央廚房,每天可生產三十三.六噸、一年一百二十萬噸的冷凍麵團;現代汽車的長女鄭聖依開設咖啡廳OZEN;韓國最大的電影、娛樂財閥CJ集團旗下的Paris Baguette一年開三百家店,總店數已突破三千家;新世紀集團的女兒開了Dalloyau及Vecchia & Nuovo兩家連鎖,韓國最大百貨商社Lotte集團的孫女,則與法國著名的食品店FAUCHON合作。

大財閥女兒們雖然受輿論壓力,都陸續退出麵包、咖啡廳事業,但傷害已經造成。

韓國中小企業協會在一一年底發布了一個統計數字,○三年底,韓國原有一萬八千家「自我雇用的麵包店」,短短八年之內,剩下不到四千家,這些麵包店的老闆與老闆娘的生計,全被財閥的女兒們搶走了。朴槿惠承繼的,就是一個連開時尚麵包店都會爆發抗議的社會。

 

三星公主李富真

三星大公主李富真因輿論壓力退出麵包事業,但「麵包革命」的壓力卻落在另一位女人——朴槿惠身上。(圖片來源:達志)

 

韓國麵包店

三星大公主李富真因輿論壓力退出麵包事業,但「麵包革命」的壓力卻落在另一位女人——朴槿惠身上。(取自官網)


韓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失業率高達三成,三十歲以上的上班族則被高漲的房價壓得喘不過氣來,韓國家庭的平均負債在過去幾年暴增,高達實質可分配所得的一五七%,負債率在亞洲最高。

面對社會極度不平衡的聲浪,朴槿惠去年選舉高喊「公平」,要給韓國人更多的社會福利,將韓國人帶向快樂與平衡的生活,她用盡全力來平息一觸即發的不滿。

朴槿惠從小被父親訓練參與政治,二十四歲就替代母親扮演韓國第一夫人的角色,二十九歲喪父之後從未離開政壇,終於淬鍊成無可挑戰的「選舉女王」。

去年的總統選舉,朴槿惠創下韓國五個第一的紀錄,包括第一位女性總統、第一位得票超過半數的總統、第一位未婚的總統、第一位「第二代總統」,以及第一位大學主修工程的總統。

 

選舉女王掉漆 內閣頻出包

 

但是,「選舉女王」朴槿惠去年十二月十九日高票勝選後,卻意外出現一連串「掉漆」事件。

她在今年二月二十五日宣誓就職,距離勝選已長達六十八天,直到就職那天,卻沒有任命總統府(青瓦台)祕書長及核心幹部,連就職大典的禮儀及當天接見各國大使,都得仰賴被她在選舉中死命修理的李明博青瓦台幹部。韓國媒體對於朴槿惠竟然容許青瓦台唱空城計,都極為錯愕。

貼身親信無法排定還是小事,朴槿惠的內閣籌組更是一波三折。在南北韓戰爭對峙升高的壓力下,她提名的國防部長卻因為涉入軍火商仲介,以及不當取得緬甸天然氣公司的股權,被迫自動請辭;此外,她提名的司法部副部長也因為遭到指控,參加了土地開發商的色情派對而請辭。

 

韓國抗議

南北韓衝突,把朴槿惠進一步推上火線。圖為反北韓抗議者要求北韓重開開城工業區。(圖片來源:達志)



為了展現先進的眼光,朴槿惠進行政府組織改造,設立一個掌管資訊、傳播、科技(ICT)的「超級部會」,這個有著「未來創造科學部」絢麗名稱的新單位,還請來現任貝爾實驗室(全球科技界頂尖機構)總裁的韓裔科學家金仲勛。

誰知金仲勛卻在提名之後幾個禮拜退出,他發布新聞稿說,因為看到韓國國會與政府的摩擦,遲遲未能通過朴槿惠提出的政府改造法案,「消磨了我報效祖國的熱情」。

朴槿惠組閣過程跌跌撞撞,一直到《時代》雜誌發布她為「百位最有影響力人物」的前一天,她的內閣成員才算到齊,距離她正式就職總統已經五十四天,距離勝選日更長達一二○天。

 

內憂外患不斷 考驗領導力

 

內閣籌組如此困難,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就在朴槿惠的鋼鐵意志,她不願與反對黨低頭協商,連執政黨內部都有聲音,說執政黨已成她的一言堂。

然而,現在的韓國早就不是朴正熙時代的韓國,朴槿惠也沒有當年柴契爾身邊那樣資深的幕僚,表面模仿兩位政治強人,終於導致政府無法順利運作。

從她勝選之後,日本的安倍首相不斷讓日圓貶值,造成韓國財閥極大的經營壓力,朴槿惠讓韓元貶值一○%,四月一日發布房地產刺激方案,四月十七日再祭出高達一五五億美元的財政刺激方案,各項政策重新回頭擁抱財閥,挹注顯然過高的房價,而她在選舉時高喊的「公平」政策與福利制度的政見,顯然已早夭。

五年半以前,李明博戴著「CEO總統」的光環,燃起人民對政治革新的期盼,當時是亞洲的希望,新政治的未來,誰也沒料到,他會成為大家譏笑的「跳票總統」與「財閥代言人」。

如今,朴槿惠帶著「亞洲鐵娘子」封號,誓言創造第二次漢江奇蹟。只是,她一上任就被韓國既有的財閥金權經濟綁架,史無前例同時爆發北韓軍事威脅、日本經濟威脅、國內政治危機,這位被封為最有影響力的領導者,承受無比的壓力,「鐵娘子」的領導力與「選舉女王」的治國智慧,正被嚴苛檢驗著。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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