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的經濟手段 才是亂世王道

十月十一日，正值全球股市與信用市場歷經大風大浪的一周，七大工業國（Ｇ７）與國際貨幣基金（ＩＭＦ）聚集華府召開關鍵會議，美國達拉斯聯邦準備銀行總裁費雪（Richard W. Fisher）於會中對全球金融領導人指出，長達十五個月的信用危機，嚴重複雜的程度之深，處理上需要打破傳統自由市場與政府干預的二分法思惟。他甚至引用鄧小平常講的：「不管白貓黑貓，會捉老鼠的就是好貓。」
 

戰後經濟史重要轉捩點

鄧小平在八○年代末的這句話，是要中國拋棄正統社會主義的基本教條，才能創造社會繁榮，在時機歹歹的今日聽來，或可衍生另一番詮釋。

布希政府決定以二五○○億美元買下多家銀行的股權，並提供存款人與貨幣市場投資人所有金融保障，恰恰牴觸一些被奉為圭臬的美式資本主義原則。

各位或許認為非常時期有非常作法，等到市場重建秩序後，這種適時的調整舉動便會回歸正常。但由共和黨政權出手進行銀行國有化，其意義不容小覷，更遑論背後的諷刺。這可能成為美國戰後經濟史的重要轉捩點，讓各界開始重新思考，政府與民間應如何正確分界。「我們眼睜睜看著鐘擺又從市場盪回到政府，而且速度比大家預期快很多。」九八年合著《制高點：世界經濟之戰》（The Commanding Heights）一書的亞金（Daniel Yergin）說。書中詳載二戰後市場資本主義戰勝政府主導經濟的歷史。

面對預料中的經濟衰退，美國走在顛簸的復甦路途時，新的經濟模式可能於焉產生，層面遠遠超越政府直接干預華爾街而已，包括進一步對面臨激烈全球競爭的產業伸出援手，如汽車、奈米與可替代能源等。相對的，監管也勢必更為嚴格。美國是會往亞洲風格的工業政策看齊，還是採取經濟大蕭條時的干預手段，也由政客掌管、微調各個工業，目前仍是未知數。

美國政府對於買下美國銀行、花旗、摩根大通（ＪＰＭ）等銀行的優先股，並無投票權，分析師也認為華府不至於主導放款業務，但亞金指出：「政壇還沒開始掌握情況。」如果歐巴馬當選總統，加上民主黨可能在參議院席次拿下絕對多數，下任政府就能在民意支持下，大刀闊斧進行改變。
 

政府加強金融監管

與之前許多次經濟衰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一次的病灶並非在於少數特定產業的景氣跌落。首先是房市泡沫戳破，接著擴散形成全面化的信用危機，最終動搖了美國政體金融體系。從過去日本與墨西哥等國經濟崩盤的經驗看來，復甦可能需要多年的沉潛。「銀行除槓桿化的規模之大，將是前所未見。」華府智囊國際金融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的經濟學家Hung Tran說。

事實上，此次金融海嘯殺傷力強大，美國經濟模式是否如之前認為的優越，如今已被扣上問號。其中一個觀念包括：就算美國製造業萎縮，經濟依舊能夠表現優異，因為單憑創意與生產力，應該也能創造財富與高薪資工作，足以提升美國生活水準。

信用榮景卻掩飾了一個令人憂心的趨勢：過去十年，美國生產力雖然暢旺成長，但多數美國人的實質收入，卻出現下滑現象。

大家也無理可循地信任財務工程（financial engineering）的優點。銀行透過管制寬鬆的衍生性商品市場，將毒債重新包裝，銷售給從退休基金到中國銀行等五花八門的投資機構。同時，美國家庭與企業也瘋狂舉債。

根據國際金融協會估計，美國多達一．三兆美元的消費者債務（多為信用卡）中，至少三成都是壞帳。金融體系也沒理清高達一．七兆美元的高殖利率公司債。

美國認清事實的第一步，將體現於加強金融監管。「金融環境的本質正在重新定義當中。」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ＰＩＭＣＯ）共同執行長艾列文（Mohamed el-Erian）說。該公司負責操盤政府吸收的商業本票。「無法按一下重設鍵就從頭來過。」艾列文認為，即使由歐巴馬掌政，政府也不會干涉銀行的核心管理或放款決定，政府的干預舉措將在於提高資金儲備要求，以及限制次貸與複雜的衍生性商品。

金融總帳一算，大家的思惟將擺在重建美國製造業。政府亦可能在這一方面扮演要角。

國會答應以二百五十億美元紓困通用、福特與克萊斯勒的承諾，預計帶有條件。在手握貸款補助之下，華府在底特律各大車廠的決策將具有可觀影響力。比方說，車廠必須向能源部證明，投資建廠生產電力車，有助於將能源效率提高到至少每加侖三十五哩。歐巴馬支持再把補助金額增加二百五十億美元，另外還承諾撥款一千五百億美元投資綠能技術。
 

積極重建美國製造業

但先跳過華府，不妨看看紐約州、奧勒岡、賓州與德州的作法。

這幾州的州長、企業領導人與大學校長，過去十年來持續率先培育新興產業。他們不單單只是給予稅負優惠與便宜的土地，還從新加坡、德國、中國與芬蘭等工業補助優渥的國家取經，調整成適合自己的策略。

超微（ＡＭＤ）便是明證。該公司十月七日決議出脫生產部門，成立新公司，由阿不達比政府持股五○％。合資企業將挹注四十五億美元，於紐約州奧巴尼（Albany）成立晶圓廠。紐約州已投資十億美元，於奧巴尼進行奈米研發、人力訓練，與建造先進無塵室，未來將提供高達十二億美元的稅負優惠與單筆現金回扣，以支付建廠與設備成本。身為少數自行生產晶圓的美國晶片大廠，超微值此經營艱困之際，有紐約州與阿不達比的金援「相當重要。」執行長魯茲（Hector de J. Ruiz）說。科技廠可能需要至少五年才能有報酬，因此美國少有投資機構願意大手筆冒險投資。「在美國這麼大的經濟體中，如果不從事製造活動，尤其是與核心國力息息相關的產業，是不可能繁榮興盛的。政府必須有所體認，應該扮演其中一角。」魯茲說。

說工業政策也好，或者說好聽一點「公私部門合作」。但隨著美國逐漸浮現出信用泥淖，嚴正面對挑戰，如何打造強而永續的經濟，「管用的手段才是王道」，預計成為新的教戰守則。（By Pete Engardio）

資料來源：美國《商業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