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吹起新儉樸風

在賓州新希望市的一條小巷，美國文化的一場寧靜革命正逐漸成形。小巷裡有一棟白色殖民風格的房子，住著一家四口，過去，這家人一度過著標準的美式生活，但近日來，他們的生活方式令人側目：他們是「儉樸族」（frugal）。

這家人是比爾貝利與莉雅英格拉，還有他們一對十一與十三歲的女兒。他們以徒步方式前往大多數地方，幾乎不上餐館，有時也會在廉價商場買些衣物，而且每離開房間必隨手關燈。

貝利與英格拉，絕對稱不上困於經濟不景氣的可憐人，他們都有很好的工作，至少稱得上中產之家，華爾街的風暴對他們威脅也不大。貝利是新澤西學院院長，英格拉是一位成功的作家，他們不欠卡債。

但這是現況。一年前，這家人也是美國消費文化的忠實信徒。在房價高漲、只須開口就能貸到款的那個年代，他們用前一棟房子貸了十萬一千美元，著實享用了一番。兩年間，他們三次上郵輪旅遊，每年都帶孩子上迪士尼世界。貝利嘆道，「九一一事件後，購物消費成了愛國行為，我們愛國當然不落人後。」

貝利與英格拉是美國新崛起的儉樸風的先聲。過去十年許多消費無度的美國人，現在開始拋開奢華，返璞歸真。他們開始精打細算，減少開支。有些人這麼做，是為求收支平衡，有些人則擔心失業、擔心投資虧損，或擔心大環境逆轉、前途堪虞。
 

激增的債務 二．六兆美元的個人債

這股儉樸風已經展現在具體數字上：美國個人消費可能在本季出現十七年來首次負成長。在信用緊縮與二．六兆美元個人債的壓迫下，美國消費者借貸在今年八月出現一九九一年以來首次縮水。威斯康辛大學經濟學教授曼吉．齊恩認為，消費者會有五年時間不敢亂花錢。

我們於是陷入著名經濟學家凱因斯所謂「儉樸的矛盾」（paradox of thrift）之中：儉樸有利個人，卻能引發不景氣。但新崛起的儉樸族不以為意。密西根州居民、與丈夫共欠了四萬美元卡債的金姆．舒茲說，「我救不了經濟，必須自救。」另一方面，這股厲行節約的新潮流，或許能使美國人改頭換面，從花錢的變成省錢的，果然如此，則長久而言，對美國經濟未嘗不是好事。

美國自立國以來，曾颳過幾次儉樸風。在十九世紀，班哲明．富蘭克林曾因儉樸而成為美國典範。歷經大蕭條時代洗禮的美國人，也往往節儉成性。如今八十二高齡的伯納德．韓德爾就是榜樣。三○年代早期，他父親開的雜貨店垮了，接著失業了好幾年。到今天，韓德爾雖已非常富有，仍然只肯用折價券購買食物，開一輛本田車，只搭地鐵，不坐計程車。
 

突然的覺醒 提倡教人民節儉的教育

之後一代，那些嬰兒潮出生的美國人，成長於物資充裕、貸款輕鬆、豪華享受不是夢的時代。他們既不知大蕭條之痛，面對突然而至的節儉需求，惶然不知所措，自也不足為奇。有人因此主張，美國應展開像反酗酒駕車、反吸菸一樣有效的全民教育行動，教人民節儉。《新儉樸主張：對抗舉債文化》（For a New Thrift: Confronting the Debt Culture）一書共同作者芭芭拉．達芙．懷德說，「我們需要營造一種更崇尚儉樸的文化，讓人不以儉樸為古怪。」

當然，由奢入儉難。以貝利與英格拉一家為例，英格拉在嫁給貝利以後，卡債迅速累積到三萬美元。他們大手筆消費，還動支退休金付頭期款，換了一棟更好的房子。英格拉清楚記得，去年五月二十四日，在將舊房子以四十九萬美元賣掉、賺了近一倍的差價以後，扣除各項債款，他們只實得六萬美元。

她說，「我終於發現用錢無度後果這麼可怕。」她於是與先生訂約，展開省錢作戰。夫婦倆向孩子宣布：今後不再有郵輪假期，不再有迪士尼之旅，孩子每個月只能有二十美元零用錢，無論上學、上商店，或到友人家玩耍，只能走路，不能坐車。

在省錢作戰的戰場上奮戰不退並不簡單。但目前為止，貝利與英格拉一家已有相當戰果。過去這家人平均每個月超支三百美元，現在他們每個月可以結餘八百美元。
 

轉變的態度 經濟改善還是會控制開支

英格拉開設了一個部落格，她在部落格中鼓勵其他人節省。她與貝利說，他們學到許多教訓，其中一項是彈性：不時花點小錢，為自己犒賞一番；另一教訓是要有目標，他們正在省錢建一間新娛樂室。貝利說，「儉樸就像節食一樣，必須訂一個目標。」

在過去，消費者每天睜開眼就展開消費，而且樂此不疲。而今市場研究人員發現，美國人的消費態度正在轉變。

Booz & Co.最近對近一千戶美國家庭進行調查，其中四三％的受訪人說，他們比過去更傾向在家用餐；二五％的人說，他們開始減少嗜好與運動活動開支。這些受訪人都說，即使經濟情況改善，他們還會繼續這麼做。就像汽油價飛漲，使許多美國人放棄休旅車、改開小型車一樣，房價崩盤與金融風暴，也將使消費者在購物以前三思。

（By Steve Hamm）

置身富足之鄉，何必花錢買東西？

垃圾箱尋寶，「免付費族」將消費主義拋在腦後

喬許的家用雜物開支是零！他家裡的那些家具也沒有讓他花一毛錢。他的電冰箱、電視機、微波爐等等，都是免費得來的。現年26歲、在非營利組織擔任經理的喬許，已經有效掙脫了消費者之國，消費文化下的垃圾箱，就成為他尋寶的地方。

喬許是所謂「免付費族」（freegan）的一員。對越來越多的美國人而言，免費取得東西幾乎已成為必守的教條。沒錯，大家都在省，但這些人將「儉樸」兩個字發揮到極致。在紐約這類大城市以及一些富裕的郊區，垃圾箱裡多的是壽司、Cashmere 毛衣，甚至蘋果電腦這類寶貝，靠著在垃圾箱尋寶，也能過得像國王一樣（也許這麼說誇張了些，但至少能過得像個公爵）。雪城大學文化學教授羅伯．湯普森說，「我們過去總是透過市場，滿足我們大部分需求，但現在憑藉科技，我們較過去任何時候更有免費取用的機會。」
 

有著濃厚理想主義色彩的免付費運動，以免付費族最具代表性。他們認為，美國消費者社會先天就有腐化與浪費特性，他們不願參與這樣的社會。

住在明尼亞波利斯（Minneapolis）近郊的雅雷西，不像喬許那麼具有理想主義。33歲的她，每天凌晨兩點到三點間在附近垃圾箱尋找食物、衣物與家具。不久前她找上一家即將倒閉的照片加工廠，在附近垃圾箱中找到新款加工裝備、電腦與全新的辦公室用品。雅雷西將它們賣到eBay，賺了2000美元。

還不壞？是吧？但如果你既想得到免費雜物，與幾乎全新的個人電腦，又不想爬進巨型垃圾箱，該怎麼辦？或許Freecycle比較適合你。Freecycle網站讓人張貼他們要的、不要的東西；以不要的東西而論，從宿營車直到一對老鼠，絕對稱得上琳琅滿目。Freecycle在世界各地已有6百萬會員，自華爾街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每周入會的新會員，從過去2萬5千暴增為5萬人。

許多免付費運動的死忠派說，他們幼時清苦，養成儉樸習性。住在賓州、58歲的羅傑說，「我一毛一分都省，賺錢很辛苦，我必須省著花。」他用完全是免費找來的建材，建了他現在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