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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經濟發展的致命危機

印度經濟發展的致命危機

周宜靜

國際總經

595期

2008-05-15 10:24

印度納薩爾派武裝暴力活動日益猖獗,逐漸擴大在印度地區的活動範圍,更逼近城市經濟活動要地,這對經濟起飛的印度而言,無異敲響發展的警鐘。

四月廿四日的夜晚,三百名手持弓箭和鐮刀的男女,在持槍的指揮官領導下,迅速而無聲地走出恰蒂斯加爾邦(Chhattisgarh)的茂密森林。這群游擊隊襲擊印度大型企業埃薩鋼鐵公司(Essar Steel)的一座鐵礦沙加工廠。他們縱火燒毀工廠的重型機械,以及五十三輛巴士和卡車。媒體報導說他們留下一張紙條,上頭寫著:「不要再把本地資源運出去,否則就走著瞧。」

埃薩鋼鐵的工廠遭受攻擊是納薩爾派(Naxalite)的傑作,這群印度毛澤東主義者試圖以暴力推翻邦政府,並且鄙視印度的地主與商人階級(注:Maoist,因信仰毛澤東思想而自稱毛派的共產黨)。

納薩爾派這幾十年來緩慢但持續地在鄉鎮擴散。在印度以外仍沒沒無聞,他們是以西孟加拉邦小鎮納薩巴里(Naxalbari)命名,以紀念一九六七年運動的發源地。納薩爾派主要盤踞在印度東部和中央的偏僻森林,遠遠避開嘈雜的孟買以及新興的委外中心,諸如格崗(Gurgaon)、新德里和班加洛爾。

納薩爾派有可能成為印度經濟的無聲殺手,對印度企業、外資和恰蒂斯加爾邦的潛在威脅更甚於汙染、落後的基礎建設與政治僵局。正當印度亟需加速工業發展以維持經濟成長,與外商公司紛紛湧進之時,納薩爾派卻槓上攸關印度長期繁榮的礦業及鋼鐵公司。

還不只如此。納薩爾派接著可能對城市下手,興盛的委外、金融和零售業都將遭殃。寄身在孟買貧民窟的暴動分子不必去占領某家客服中心,就能扼殺印度。「都市的人以為印度很強大,納薩爾派將銷聲匿跡,」新德里的衝突管理研究中心首席納薩爾專家盧崔表示。「可是,看看尼泊爾的情況(毛派甫接管當地政府),這裡可能也會發生。邦政府、首都和地區統統可能被接管。」

印度高階政府官員已開始認知納薩爾問題的嚴重性。五月時,官方智庫計畫委員會提出一份特別報告,詳細說明危險的程度以及導致問題的社會、經濟政策上的「集體失敗」。報告發布的五個月前,辛恩總理(Manmohan Singh)一番坦誠的告白震驚了全國:「納薩爾團體鎖定各層面的經濟活動,包括重要的基礎建設,俾癱瘓運輸與物流,以及拖延發展。除非消滅這個病毒,否則我們將不得安寧。」

這個組織與印度已經共存四十多年,為何現在才發表這番言論?理由之一是納薩爾派不斷地擴大勢力。目前,他們在印度三成的土地上活動,遠高於二○○二年的九%。亞洲人權中心表示,二○○七年有將近一千四百個印度人死於納薩爾暴力。


 
衝突路徑

另一個讓人警戒的理由是,納薩爾派盤踞的森林地盤愈來愈靠近企業世界。印度最早是依賴班加洛爾等地的科技委外業務而成為熱門成長市場。如今,外資也在挖掘印度製造業的技術與生產力。同時,印度富裕的都市消費者開始購買汽車、電器和房屋,他們並要求改善本國的道路、橋樑和鐵路。為了發展製造業和滿足消費者,印度需要大量的水泥、鋼鐵和電力。單就鋼鐵而言,印度就必須將目前一年六千萬噸的產能,將近倍增到一.一億噸。「我們需要合適的社會與經濟環境,才能完成這項全國挑戰,」埃薩鋼鐵執行長米拉表示。

然而,納薩爾派卻跟他們發生衝突。印度有大量的未開採鐵礦砂和煤炭,為了振興經濟,東印度貧窮但資源豐富的邦政府將採礦和土地所有權發給印度和跨國公司。可是,這些礦藏大多位在納薩爾派活動的地盤。納薩爾派大本營之一的恰蒂斯加爾邦,擁有印度二三%的鐵礦沙礦藏和豐富的煤炭。該邦已和塔塔鋼鐵、阿塞洛米塔爾(ArcelorMittal)鋼鐵、戴比爾斯、必和必拓(BHP Billiton)和力拓(Rio Tinto)等礦業公司簽定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備忘錄。卡特彼勒(Caterpillar)等美國公司都想把設備賣給在東印度採礦的礦業公司。


 
頭號威脅

採礦機具、建築工人和卡車出現在森林,已引發這些地區的土著部落驚慌。這些部落是少數族群,總數約為八千五百萬人,大多崇拜自然。他們雖然很窮,但不像孟買或加爾各答的廣大貧民,外界對他們的痛苦一無所知。不過,納薩爾派對他們十分熟稔,數十年來一直召募土著加入。

這些公司使用的土地,當地部落理應得到公平的補償。但邦政府在這方面的紀錄實在乏善可陳。納薩爾派於是有機可趁。「如果某個計畫發生土地收購爭議,納薩爾派便會來說:『我們將為你們的利益戰鬥。』」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警政署長洛伊表示。自三月上任後,洛伊已宣示納薩爾派為該邦的頭號威脅。

力拓公司印度負責人塞納帕提,也明白這項威脅。「我們是可以在這裡營運,但我們會避開納薩爾的地方。我們不會讓我們的人員冒生命危險。」

納薩爾派往往毫不猶豫地殺掉或恫喝敵人,不論他們多麼位高權重。安得拉邦(Andhra Pradesh)前任首長納伊杜,就曾經險些喪命在他們手中。

納薩爾派可以提供成員許多好處。來自馬哈拉施特拉邦伊賀里的嬌小土著,蕾奴卡,三十二歲,在她十五歲時便加入納薩爾。「我沒有受教育,」她說。「我的父親是林務部的一名警衛。納薩爾教我讀書識字。」由於唾棄納薩爾的暴力,蕾奴卡向警方自首,現在接受保護。


 
鎖定城市

衝突管理研究中心表示,納薩爾派已計畫滲透到印度各大城市。該中心執行董事沙尼表示,他們企圖包圍都會中心,尋求學生與失業者的同情,以及設立可以執行命令的「祕密自衛隊」。他們的目標為東岸及西岸的兩大工業地帶。

該研究中心估計,武裝的納薩爾派約有一萬二千人,外加一萬三千名「同情者與工人」。他們不是烏合之眾,而是有組織的部隊,受過游擊戰的訓練。核心領導都是受過教育的分子。印度政府擔心納薩爾派在都市有許多左派支持者,警方最近便掃蕩城市裡的可疑聯盟。


 
吸收志願軍

納薩爾派已在工業化的馬哈拉施特拉邦外緣活動,距離孟買約六百英里。當地Gadchiroli區的村莊婦女有諸多不滿,所以,納薩爾派在當地找到志願軍。當地父母說,教師不肯到公立學校教書,即使來了,也是在校內喝酒賭博。在某個村莊,六年級生不會認字也不會寫字,儘管邦政府付給教師二成的加給,鼓勵他們到納薩爾活動的地區去教書。Gadchiroli地區的公立醫院裡,貧窮的村民必須自費購買所有醫療用品,包括手術刀和紗布。「這還是非部落村莊的情形,」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的醫師拉尼.班恩說,他在附近森林經營一家受歡迎的部落醫院。「部落的情況有多麼糟糕可想而知。」

雖然部落的貧窮以及納薩爾派吸收新成員的問題急需解決,新德里仍將暴動視為法治問題。恰蒂斯加爾等數個邦,訓練不足的警力早已被打垮,於是容許治安團對抗納薩爾派和土著,並提供他們武器及特殊法律保障。

這些自稱為「和平任務」的治安團已造成五萬二千名土著無家可歸,被迫流落到政府經營的難民營,環境差,又會傳染疾病。治安團被控強暴及濫殺無辜。但邦政府還努力替他們辯護。

由於問題實在太嚴重,著名的歷史學者拉瑪昌德拉.古哈(Ramachandra Guha),三月時向印度最高法院提出公益訴訟,要求調查治安團的活動。法院於四月接受要求。古哈本人對於邦政府解決納薩爾問題的能力並不樂觀。「這個問題很嚴重,不斷惡化,警方又軟弱,」他說。「未來十五年將有數千人喪生。」

 
(By Manjeet Kripal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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