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型電腦時代式微,意味著微軟必須在Windows之外另闢蹊徑。奉命為微軟產品網路化的一群人已逐漸出頭,而其中以推動下一波科技巨潮、思想前衛的奧拉德已逐漸站起來了。
奧拉德用的這一招,是一種最古老的激將法,就像球隊教練在比賽前,錄下對手的冷嘲熱諷,貼在球員更衣室一樣。奧拉德在電郵中寫道,「我就是不服氣,……要給這位老兄一點顏色。他這話欺人太甚。他是向我們每一個人挑戰,說我們沒品味。」
在奉命顛覆蘋果的iPod之後僅僅八個月,奧拉德的團隊於十一月十四日推出Zune。相形之下,微軟動用約一萬名員工、歷經五年,才完成最新視窗作業系統Vista(Vista於十一月三十日對企業客戶出售,明年一月對消費者出售)。Vista是一種包裝軟體,卻誕生在運用程式逐一離開個人電腦、投入網際網路的Web 2.0時代,自難免予人一種時空錯置的印象。微軟執行長史蒂夫.巴爾莫(Steven A. Ballmer)已經誓言,絕不再推這種費時耗力的案子。
桌上電腦時代結束
倒不是說Zune造成的衝擊能比美Vista。而且初步看來,Zune顯然壓制不了蘋果的iPod。
Zune比較笨重,Zune Marketplace所提供的歌曲或視訊,也不及蘋果的iTunes。Zune若能在第一年賣出三百萬個單位,微軟已經可以偷笑,而且在短期內,它的虧損幾成定局。另一方面,根據研究公司終點科技社(Endpoint Technologies Associates)創辦人羅傑.凱伊(Roger Kay)評估,到明年底,約有七千六百萬部個人電腦會採用Vista。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分析師賈森.梅納德(Jason Maynard)說,Vista的銷售能為視窗在本會計年度添注一一五億美元營收。
問題是,微軟需要在視窗之外,另闢蹊徑,而且不止一條。這家軟體巨人正進入成立三十年來,最險惡的動盪期。從低成本的「開放資源」軟體,到靠廣告支撐的網路服務,各式各樣新型業務模式正風起雲湧,令微軟核心業務面對前所未見的威脅。為安撫投資人,微軟需要新的成長市場。它的四四三億美元年銷售額,目前還能勉強維持一一%的成長。它在九十年代暴漲近百倍的股價,在二○○○年網路泡沫化期間跌了六三%,迄今尚未完全恢復。
多年來,微軟一直以維護視窗作業系統與文字處理的壟斷為策略核心,為再造成長新機,微軟必須進行文化轉型。它需要新類型的領導人將它帶往新方向。麻省理工學院(MIT)管理學教授麥克.庫蘇曼諾(Michael A. Cusumano)說,「微軟大多數領導人成長在桌上型電腦的時代,但今天世事已大不相同。」庫蘇曼諾寫過許多有關微軟的著作。
劃時代的軟體偶像人物威廉.蓋茲三世(William H. Gates III,編按:即比爾.蓋茲),計畫明年六月離開公司,他的地位沒有人能取代。不過有幾位主管有望獲得晉升。掌管Office部門多年、曾任蓋茲科技助理的史蒂芬.辛諾夫斯基(Steven Sinofsky),已奉命主持視窗產品週期的加速。電腦業界標竿人物雷.歐吉(Ray Ozzie),正為許多微軟產品的網路化奔忙。
風格迥異的另類團隊
但新微軟的靈魂人物,可能正是微軟娛樂與裝置部門設計研發副總奧拉德。三十七歲的奧拉德,無論行為舉止,都與典型微軟人大不相同。他早已脫下格子衫與卡其褲(堪稱微軟人的制服),換上馬克.艾柯(Mark Ecko)等名家設計服飾。他愛聽A.R.E. Weapons這類硬核樂團的歌,而且熱中狂飆越野單車(因此摔斷過好幾根肋骨)。
但更重要的是,他總能迅速完成任務。Zune只是最新的例子。千禧年之交,領導微軟推出XBOX,進軍電玩市場的就是他。XBOX是微軟的一著險棋,如今才剛開始轉虧為盈。目前,XBOX穩坐遊戲機第二把交椅,僅次於新力的PlayStation。分析師預期,XBOX將在下一會計年度首次獲利。
奧拉德只是微軟一百多位副總中的一人,但在推動公司概念轉型的工作上,他的角色超重。蓋茲在今年六月宣布將全力投入慈善基金會時,指派奧拉德與其他有少數幾人,領導微軟,另闢成長新途徑。
奧拉德等新領導人,對微軟的衝擊已經展現。他們證明,推動公司超越視窗、向前邁進的策略,能為公司高層接受。奧拉德早在六年前即堅持,新的XBOX遊戲機不應使用視窗。他當時因為直指視窗不夠新潮,還在一次會議中遭蓋茲痛斥。但奧拉德仍據理力爭,蓋茲終於讓步,一般認為,這是XBOX今天所以能成功的一個關鍵。
甚至以「微管理」著稱的微軟執行長史蒂夫.巴爾莫(Steven A. Ballmer),似乎也願意逐漸釋權,讓下屬嘗試新作法。巴爾莫說,「六年前,換成是我,說什麼也要將XBOX定位為視窗遊戲機。我自然而然會視Zune為XBOX的相關產品,因為我們已經有了一些消費者經銷權。但問題是,我們營造的其實是消費者行銷實力,這些後起之秀在如何以新方法成事的議題上,好好為我們上了一課。」
備忘錄曝光 奧拉德崛起
奧拉德從來敢做敢言。早在一九九四年,時年二十五歲、進微軟僅三年的他,就曾撰寫一份名為,「視窗:網際網路下一個殺手級應用」的備忘錄。這份備忘錄,輾轉傳到蓋茲手中,使蓋茲驚覺網路的潛能與威脅。奧拉德說,「我就是這麼一個凡事顛覆、讓人氣得牙癢的人。」
微軟希望再造科技風潮,需要的正是這種人。它不斷吸引頂尖人才加盟,但重要主管跳槽的事件也時有所聞。像是微軟研發大將維克.岡杜楚(Vic Gundotra)跳槽Google等。
有關數位音樂的策略,顯然是微軟犯下的最大錯誤。五年前,當數位音樂崛起時,微軟的思考未能跳脫視窗窠臼。仍採用個人電腦作法,製作用電腦與手機播放音樂的軟體,打上視窗品牌,然後將硬體設計交由夥伴廠商處理。當年微軟認定,蘋果在研發麥金塔電腦時,就因為兼顧硬體與軟體,而使夥伴卻步,成長遲滯,微軟不能犯同樣錯誤。
問題是,要吸引非科技人進入數位音樂與下載的世界,關鍵所在卻正是軟體與硬體的水乳交融。由於自產的軟體與夥伴生產的硬體不能密切配合,微軟市占率重挫。蘋果奪下八五%音樂下載市場,銷售業績高達六千七百萬個裝置、十五億首歌。
奧拉德的團隊在研發Zune時,將蘋果的作法照單全收。他們自製裝置,銷售業務也一手包辦。
更重要的是,音樂機與服務運作遠較iPod流暢。但奧拉德很清楚,只是抄襲蘋果,不能擊敗蘋果。於是他將無線傳真(Wi-Fi)科技引進Zune,讓消費者能用它將歌曲傳送給友人。
微軟認為,Zune的發展將像XBOX一樣:Zune問世之初雖難免瑕疵,但能不斷改進。而且像XBOX的聯網功能一開始備受批判,但隨線上遊戲起飛,終於成為一大強勢一樣,Zune的Wi-Fi科技的著眼也更恢宏。
奧拉德不明白何以大家這麼重視音樂機本身,因為他認為,聽的經驗最為重要,音樂「置身雲端」(in the cloud)的一刻為期不遠。所謂「置身雲端」是一種科技語言,意指透過網路聯結的伺服器。到那一天,無論置身何處,都能將你喜愛的音樂送到你要的裝置。例如坐上飛機,將耳機插入座椅扶手,就能欣賞你的音樂。
奧拉德這種新思考,已使微軟重新評估許多舊產品線。網路化氛圍此刻正全面滲透雷蒙德(Redmond)微軟總公司每一個角落。主導這項行動的,是去年加入微軟的歐吉。歐吉很快承繼了蓋茲作為科技哲人的角色。根據這項「進入生活」的策略,微軟極力將它在網上推出的種種服務,融入消費者在個人電腦上使用的各項程式,使網民使用視窗時,得享更佳的上網經驗。
對一家背負缺乏創意文化惡名的公司而言,在網路上挑戰谷歌、在音樂上挑戰蘋果並不容易。
但儘管幾乎一切營收盡皆來自舊有產品,微軟的成長契機卻在奧拉德與歐吉開闢的這些新戰線。以XBOX為例,高盛(Goldman Sachs)分析師黎克.夏倫(Rick Sherlund)指出,XBOX的銷售業績在本會計年度可達四十六億美元,三年後,銷售額應能增加六七%,達七十六億美元;同期間,Zune的業績能從二億五千萬增至五億七千五百萬美元。他說,屆時,業務包括XBOX與Zune的微軟家庭與娛樂部門,營運獲利將達十二億美元。
視窗躍為網路新工具
一些與微軟共事的外界人士,近來也察覺微軟文化正緩緩轉型。惠普策略與科技長夏恩.羅比森(Shane V. Robison)說,「他們在進行策略再檢討,這一點絕無疑問。它很可能是循序漸進的演變,但我眼見許多新討論在進行。」
奧拉德的一切都與衝力結緣。他開的車是一輛法拉利三六○,與一輛寶時捷九一一。夏天,他喜歡騎越野單車,以三十哩的時速衝刺。他本已取得今夏美國越野單車全國大賽的資格,卻因車禍受傷退出比賽。
在念波士頓大學時,奧拉德對數學特別有興趣,在電腦工程方面鑽研甚深。一位微軟的招聘人因此邀他前往西雅圖,參加微軟面試。在面試過程中,當時擔任微軟網路部門經理的布利安.法蘭亭(Brian Valentine)問他,如果明天過世,他希望墓誌銘上怎麼寫。奧拉德毫不遲疑地說:「要不大放異彩,要不乾脆回家。」
在大學時代,奧拉德迷上網際網路。但當年的微軟只重桌上電腦,對如何讓所有這些電腦一起工作並不在意。進入微軟三年後,奧拉德在NT伺服器軟體工作,沒有自己的部屬。他在沮喪之餘,寫下前文所述的「視窗」備忘錄。他要微軟搶先競爭對手,找出網民需求,營造工具協助他們達成目的,成為科技領導業者。他在備忘錄中寫道:「改變規則:視窗要成為日後新一代的網際網路工具!」
這份備忘錄,再加上辛諾夫斯基的一封電郵,驚醒了睡夢中的微軟,奧拉德成為一顆耀眼新星。但網路與微軟仍然格格不入。九十年代末期,奧拉德奉命主持一項稱為四十二號方案的網路與服務計畫。這項方案的目標幾近荒謬,舉凡一切網路構想都成為它的作業對象,投入的人力也多達一千五百人。奧拉德回憶道,「我們只能將夢想擺在一邊,因為首先我們必須解決組織問題。」一九九九年五月,四十二號方案被自己的龐然大物壓垮,宣布解體。
長年主持微軟視窗部門的詹姆斯.奧辛(James E. Allchin)事後說,這項方案「抱負過大,也過於天真」。奧拉德不久前,在談到這項挫敗時則說,「改變世界的惟一途徑,就是以不同於今天的方式,想像這個世界。既有的智慧與知識運用過多,最後只能使你原地踏步。要從一種新思惟角度進行新觀察,才能有新成果。」
XBOX異軍突起
四十二號方案解體後,奧拉德請了兩個月的假,思考下一步棋。基於這項失敗教訓,他知道自己必須從小做起:「我學得一個重要教訓:要先爬,之後學走,最後才能跑。」當時他的幾位密友正在研發一種遊戲機,需要一位在公司有影響力的人。奧拉德在蓋茨與巴爾莫面前仍然說得上話,於是成為他們的首腦。
微軟當時仍困在傳統思考的束縛中。奧拉德的上司希望研發一種視窗版本的遊戲,而由戴爾(Dell)這類電腦廠商製作裝置。但電子遊戲產業並非如此運作。硬體製造廠商必須靠遊戲版權,賺回在遊戲機銷售上的虧損。當情勢漸趨明朗,微軟必須進軍遊戲機商務時,奧拉德的上司在一開始並不主張從頭做起。當時負責硬體業務的微軟副總黎克.湯普森(Rick Thompson)回憶道,「我當時主張購併任天堂。」奧拉德力主一切自己動手,微軟最後決定放棄購併任天堂的作法。
XBOX推案成功,微軟論功行賞,將尋找新案的重責委交奧拉德,顛覆蘋果iPod的計畫於焉展開。以這項新案而論,奧拉德對敵人知之甚詳。奧拉德的桌案後方,擺著一件上司送他的水晶,水晶正中是史蒂夫.佐伯斯的一張照片。從不信邪的奧拉德,用一部蘋果G5電腦工作。他說,想取勝就必須知己知彼。
奧拉德有一群始終追隨他的死黨。道格拉斯.赫班紹(Douglas C. Hebenthal)早在十五年前,就與奧拉德一起,研發一項稱為Lan Manager的網路產品。自此以後,從網際網路資訊伺服器(Internet Information Server),到四十二號方案、XBOX以及現在的Zune,赫班紹一直是奧拉德的忠實班底。他說,「我與J合作的每一個案子,都像爬一座大山一樣,艱險重重。我們有一位無庸置疑的領導人,而且大多數人會認為,這是一座根本上不去的山。不過與J共事的人都認為,這世上沒有克服不了的問題。事實上,事情越難,越吸引我們。」(By Jay Greene)
/小檔案/
奧拉德(J Allard)
出生 1969年1月12日,生於紐約州葛蘭斯瀑布。
童年 是三個孩子中的長子。曾在瑞典住了1年半,其他大部分時間在紐約州北部成長。所以旅居瑞典,是因為他擔任報業主管的父親當時駐在瑞典。
學歷 波士頓大學電腦學學士,1991年畢業。
第一份工作 14歲那年,在一家叫作Ray Supply的電腦商店工作。
微軟資歷 大學畢業後加入微軟,在高級主管對網路不甚了解時,已開始從事網路研發。在擔任微軟娛樂部門設計研發負責人現職以前,是推動XBOX科技主腦。
別號 大家原本都叫他James,但之後略掉後面4個字母,因為叫James的人太多了。
家庭 已婚,妻子是大學時代相識相戀的芮貝卡‧諾蘭德。沒有孩子。
第一張專輯 《Kiss, Alive!》
最愛在他的Zune上播放的歌 〈Don't Be Scared〉(A.R.E. Weapons);〈Guerilla Radio〉(Rage Against the Machine)。
嗜好 他是個越野單車狂,結合同好組了一個隊伍,稱為529號方案,還取得一些頂級廠商贊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