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人稱霸鑽石業三百年,一度獨占全球高級飾鑽八成的市場;然而,短短十多年,比利時的印度裔移民,卻以靈活的全球加工策略,奪下六成五的交易額。
三年前,由布魯塞爾轉機飛往紐約,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穿著整齊、時髦而且舉止優雅的比利時年輕人。飛航途中,他主動攀談起來,提及出差到香港及上海的經過,問起他的工作,他遞上了名片:IGI(國際寶石學院)鑽石鑑定師布勞爾(Brauer)。他自豪地表示,總部位在比利時鑽石城安特衛普(Antwerpen)的IGI,是全球首要的寶石鑑定機構。
猶太師徒制 一度獨霸全球
布勞爾敘述,他自十七歲高中畢業後,就在父執輩的指導下,從鑽石切割學徒做起,整個機構、上上下下幾乎都是他的猶太裔至親好友。他二十三歲時就已晉身IGI鑑定師, 兩年多職場生涯,使他足跡遍布世界各大城市,IGI派他到場鑑定的鑽石交易案,每件金額都在百萬美元以上。
在紐約甘乃迪機場隨人潮趕著排隊通關時,布勞爾向我告別,指著手上信用卡狀的電子卡,細聲道:「IGI的鑑定師入境美國不必驗照。」見他由另一條特別通道充容離去,我不得不相信,IGI確實來頭不小,鑽石鑑定師受的待遇比吳淑珍還高。
十六世紀,一位法國珠寶商塔衛尼埃從印度的戈爾康達(Golconda)將粗鑽原石帶回安特衛普港開始,隨後安特衛普逐漸發展成世界上首座鑽石切割加工中心。四百年來,此地鑽石的切割、研磨加工、設計、鑑定、交易及保全……各個環節形成了分工精密的體系,同時以保守的猶太教友為成員,以圈內人的師徒制維持這個行業的私密性。這個保守的體系,曾獨占全球高級飾鑽八成的市場。
印裔家族企業 攻入過半市場
曾幾何時,安特衛普這群「上帝選民」,卻也有失寵的一天。根據專業季刊《鑽石(Diamonten)》的統計,此地精華區的鑽石商圈中,新興印度裔業者的勢力已經駕凌猶太裔之上,印度式的經營模式明顯擠壓「正港」猶太業者。
過去十年中,印度人的全球經營策略在許多領域都成果輝煌。從孟買、矽谷到慕尼黑的軟體及IT服務網絡,美國最大的汽車旅館連鎖業,到業務散布香港、紐約、巴黎及法蘭克福的珠寶業,都有驚人的成績。現在,印度鑽石業者甚至攻占以色列的特拉維夫,猶太業者似乎已失去祖先的庇蔭。
九○年代初,五十多個印裔鑽石家族企業大規模登陸安特衛普,集中性的發展業務。目前,安特衛普鑽石市場每年二百二十億歐元交易額中的六成五是由印裔業者掌控,那些老字號的猶裔業者的營業額則由十年前占八成,降到二○○二年的二成五。在業界鑽石商會的高級執事團中,以往二十個席位總是由猶裔資深業者完全占滿,現在已有四個席次為印裔。
在市場重新洗牌後,本來猶太業者的老客戶已一去不返;而新的客戶,如美國及亞洲的新生科技權貴,往往走入作風新派印度商號。這個市場趨勢的大逆轉,使許多安特衛普的猶太業者感到憂慮,部分業者被迫歇業、轉業,轉入炒得火熱的歐洲房地產業,而將老店面、連招牌都頂給印度新貴。部分力圖生存的猶太業者甚至不諱違反教規,也在猶太教的安息日(周六)進行交易。
全球化加工 低成本策略奏效
許多猶太裔的鑽石業少壯派認為,印裔業者的快速崛起是因為「全球化加工策略」的奏效。
在比利時,印度人還有一個猶太人沒有的優勢--印度本土的廉價勞工。由於鑽石的單價很高,切割技巧要求也高,切割的好壞決定鑽石大半的價值。因此,許多猶裔老商號只將加工交給圈內的老伙伴,而不問加工成本是否高過國際平均水準。猶裔少壯派承認,他們犯的大錯,就是一直相信,落後的印度不可能做到國際水準的精密加工。
而印裔鑽石業者將粗鑽送回孟買加工,加上特別安全通運及高額度保險費用,還是比安特衛普本地加工平均省下七成五。德國《經濟周刊》分析,印裔商家充分利用家族人脈的優勢,在母國建立一套嚴密的管理及加工系統;而猶裔的業者,缺乏另組加工線的意圖。
印度手工精密 舊文明發新光
此外,猶裔業者只專注於高級飾鑽的領域,而印裔業者卻在低價粗鑽中切割、研磨出中價品,然後搭配新穎的首飾設計,開拓出新的市場。一位印裔業者表示:「以前印度人曾靠精密的手工,以棉和麻做出中國絲綢的質感。現在,我們用同樣的態度加工鑽石!」
歷史資料顯示,印度早自七世紀便已開發鑽石,而在十八世紀後才落後西方,當他們舊文明的鑽石技術經由新科技而提升後,很快地就與全球市場接軌了。猶太裔鑽石商明顯低估印度的舊文明,也忽略印度新生代結合後的奮起直追。
在這場兩大古老文明優秀子民的「鑽石戰爭」中,已落敗的猶太人將如何扳回頹勢?將是許多「基本教義派」值得借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