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九一一大爆炸的隔天,在北京國際首都俱樂部參加由中共外交部轄下﹁外交學會﹂主辦的﹁二十一世紀中國與世界﹂國際論壇上,聞名國際的炒手索羅斯以﹁二十一世紀全球資本市場和中國的作用﹂為題發表十五分鐘演講。
美國資金外流新興市場已可預料
三年前亞洲金融危機時,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稱我為[金融大鱷],使得世人對我有很多的誤解,其實我也不過是眾多投資者中的一員,而且我在香港一戰也虧了不少錢給這裡(指中國),那麼誰才是真正的大鱷呢?
但我還是要為我的判斷失誤認錯,所以現在我已不從事短期股市走向的預測,畢竟這是很容易出錯的。不過,今年我的預言卻應驗了||新一輪的金融風暴正從全球資本市場中心的美國爆發!
隨著新經濟泡沫的破滅,以及美國股市大跌所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國際資本不得不再尋找高回報的投資機會,中國市場無疑是具有吸引力的,尤其是美國遭受重創,使得國際資金也要尋求更為安全的避風港。
國際資金是非常自由的,單一國家是無法採取加稅和層層設限來防止資金外流,全世界的財富分配本來就不平衡,今後美國資金外流新興市場的趨勢已可預料。
不過,我還看不出歐元能與美元抗衡的能耐,美國畢竟還是強國,雖然自身問題不少,最大的問題還是長期來只關心自己的利益,所以很多政策都是一廂情願的空想,就連外交政策也是一意孤行,也難怪別人不買帳。如果說我是個會空想的金融家, 那麼美國的 NMD 飛彈系統就更是在作夢!我擔心的是,這個天大的空想只怕會給全世界的安全增添更多的不確定性。
中國金融體系問題比日韓更嚴重
我要強調的是,美國失火,中國更要居安思危。中國現在正處於工業資本向金融資本過渡的階段,金融市場的發展仍在初期,潛伏的危機和機會同樣驚人,唯有市場開放一途,此外別無他法。其實,中國的榮景說穿了,也是外資堆砌出來的,中國的成就仍然需要加入世貿組織後源源不斷的外資來支撐。
中國雖然逃過一九九七年的金融危機,但是並非因為體質良好而倖免於難,而是因為其對外封閉的金融體系使然。但殘酷的是,這種在官方保護傘下的干預作法,是不可能長久的。
你看同樣也實施保守、封閉金融體系的日本和韓國,其制度之流弊至今仍存在,所以中國如果不對外開放,是不可能發展起來的。中國大陸如果真想平穩地發展經濟,就不得不加速開放的腳步大膽向前走,儘管中國早已為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做了相應準備,但依我多年對中國經濟的深入觀察,金融體系的問題其實比日本和韓國的問題嚴重不知多少倍!
存在的問題已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此刻不加大力量改革,以後問題就難解決。首先,銀行壞帳的罪魁禍首||國有企業,要想打消壞帳,就只有重組一途,但同時也要建立一套社會保障制度,甚至為失業的人創造就業機會,否則這個社會的不穩定因素會很驚人。
中國當局要注意香港問題
中國人的百年近代史,無非為追求一個完美社會而努力不懈,相對於西方可謂過程坎坷。但我並不推崇採行西方式的民主,雙方歷史與國情的差異都很大,畢竟西方的民主並不能壟斷真理。
其實,創建一個開放的社會,每個人的道路都不同,中國必須找到自己的道路,從而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開放性社會。我堅信,如果想在全球經濟中取得成功,唯有更加開放一途。
長期來,歐美一直指望中國能開放市場以助其度過目前的不景氣,當然,中國肯定是成長中的市場,但卻是一個很不成熟的市場,絕非西方經濟衰退的避風港。畢竟中國對美國的貿易依存度很高,中國的問題其實比日韓還嚴重,透過市場開放來釋放風險總是好的;倒是香港的問題未來可能比台灣嚴重,這點值得中國當局注意。
美國遭此國難後,中國更要居安思危,對美國經濟不要過度悲觀,對中國也不要盲目樂觀,眼前樂觀對民心穩定雖有幫助,但對經濟發展沒有實質意義。開放不是嘴上講講,外人同樣﹁觀其言、聽其行﹂,那麼,怎麼樣才算是真正的開放?
我認為,至少要做到以下四點:公平的法治、獨立的司法、自由流通的信息、尊重不同意見的雅量。如果大陸還希望能吸引更多國外資金的話,這些條件都適用於現況。有一點很重要,不論是投資人或是企業家,都希望商業環境是可預期的、規則是公平的,而且執行上也是公正的,特別是合同的嚴肅性應該得到法律上的尊重。
美國民間低水準消費將持續一段時間
制定新的法律固然重要,但我也知道,中國的問題其實不是於法無據而是有法不依,最大的挑戰還在加強執法機構的能力和魄力,使法院獨立而有效,更意味著改善行政官僚使之更有責任心為人民的切身需求服務。加強法制自然而然強化市場經濟的效率和功能,同時也促進了政治和社會的發展,有益於公民的權利,也有益於和世界各國間的關係。
中國的經濟改革開放雖然在外人來看已取得相當大的成就,但單是對外開放是不夠的,還要能對內開放。諸如新聞發布尺度、信息的流通等都是金融市場健全發展的必要條件,也許目前囿於政治穩定的首要考量,不過這樣一來就很難和國際接軌。
這次論壇既是中國外交部主導,找我來說話可能是害怕我搞亂金融市場,其實,只要中國把內部開放機制調節好,廢除一切不合時宜的陋規,從外部開放到內部開放,兩者結合成為一個完全開放社會,我相信到那時候,中國就不怕發生金融風暴,像我這個﹁金融大鱷﹂也不敢來中國﹁提款﹂了。
亞洲金融風暴往事已矣,我看這次發生在美國紐約和華盛頓的恐怖襲擊事件,遠比當年金融風暴來得可怕,美國經濟的衰退恐怕只會加快。由於中產階級的損失相當嚴重,痛苦的時間將會很長,心理層面的打擊更需休養生息,而民間低水準的消費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人類前途平增不確定性
美聯準會主席格林史班恐怕又要傷透腦筋,加快降息速度。有些人幸災樂禍認為美國災後重建可以刺激經濟,布希對恐怖分子全面發動戰爭可以拉動軍火、鋼鐵等工業,使得美國經濟得以復甦,這實在是天真的想法,美國必須意識到這已經不僅僅是個經濟問題。
人類發展的過程是一個反覆選擇的過程,自由市場、全球化、世界一家等美好信念將遭遇最嚴峻的考驗,經濟因素還可以理性預測,政治上的變數才是最難逆料的。
美國必須先確實掌握恐怖分子的行蹤和證據,才能師出有名訴求跨國行動,盡快縮短美國人的痛苦,否則只能耐心和恐怖分子周旋。不過,按布希南方人的個性,以戰爭來討回公道是非常可能的,至於是否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我看倒也未必。
不過美國失火,中國更要居安思危,日前華盛頓郵報和華爾街日報都將矛頭﹁暗指[中國支持這些國家,這個說法當然有美國人背後的意圖。這次犧牲的多是中產階級,的確也有不少猶太人,若從宗教層面來看,與其說它是另一場﹁珍珠港事變],還不如說它是一場現代版的[十字軍東征]!
值此全球化的今天,民族意識卻異常高張,加上宗教因素推波助瀾,民主、自由面臨不文明的考驗,情勢似乎越來越弔詭,人類的前途也增加了不確定性,對付魔鬼最有效也是最危險的方法,就是自己也淪為激進、邪惡的魔鬼,這才是我真正擔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