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能肅清它造成的汙染嗎？

中國近年來雖出現前所未見的成長，但也因此付出慘重的代價。境內三分之二的河川與湖泊，因過於汙染而不具工業效用，至於農耕與飲用用途就更加談不上了。近六億的中國城市居民中，僅一％的人能呼吸到合乎歐洲安全標準的空氣。中國可耕地越來越短缺，許多原本具有生產力的土地卻因帶毒的洪澇為患，而毀於一旦。去年，中國更飛速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元凶。

這一切帶來一項或許令許多外國人稱奇的結果：中國已成為淨化科技研發大國，在多項科技類型中躍居全球領先。在尚德太陽能等本土廠商推動下，中國現已成為全球太陽能光電板最大產國。中國是風力發電渦輪機全球第二大市場，而且正迅速趕上美國。中國的比亞迪車廠，已經一舉超越全球巨廠，推出全世界第一款量產型、可插電式油電混合車。
 

中國政府大力支持綠色產業

為因應全球競爭，中國領導人正運用政策與獎勵辦法支援綠色產業。北京不久前將中國汽車里程標準大幅調高，預期美國要到二○二○年才能達到這樣的標準。北京還說，要將再生能源發電比率依照歐洲標準，從今天的一六％增加到二○二○年的二三％。反觀美國卻沒有這類目標。

這些發展雖令大多數環保人士喝采不已，但也導致中國問題專家的兩種關切。其中有人認為，重要出口市場的不景氣已經拖累中國經濟成長，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是否真能堅守這些綠色目標，令人質疑。另外則有人擔心，中國在某些綠色科技的逐漸崛起，將損及美國新興的淨化科技產業。

北京的綠色雄圖即將面對考驗。中國正處於史上最大規模的建築狂潮。根據麥肯錫（McKinsey）顧問公司的一項研究，到二○二五年，從鄉間遷往城市的人數將超過三億五千萬人。為此，中國將添造五百萬棟建築物，包括相當於十個紐約市的五萬座摩天樓。隨著新辦公樓與住宅迅速倍增，用電量自必飛速成長，而火力發電仍是中國主要電力來源。

中國開始有能力解決汙染

為解決這個問題，中國政府已經規定，到明年年底，每一生產單位必須減少二○％能源用度與三○％用水。北京也將五八七○億美元經濟刺激方案的一部分，投入淨化科技項目。財政部還推出特定獎勵辦法，鼓勵建築業者使用太陽能。例如在今年一年，每一瓦太陽能裝置，政府補助三美元，足以抵銷裝屋頂太陽能板的六成成本。

這類行動對皇明太陽能集團等業者是一大福音。設於山東德州的皇明，是全球最大屋頂型管線系統（用陽光為水加熱）生產商。皇明總公司日月大廈每年用這種系統生產約兩百萬立方公尺熱水，成了這種熱水器的絕佳展示場。

設於湖南長沙的遠大空調，是北京綠色政策下的又一受益者。遠大的巨型冷氣機不用電，而使用天然氣與來自其他機器、電氣用品的所謂廢熱，能提供比傳統冷氣機強兩到三倍的製冷力。總公司設在山東青島的海爾，結合低成本製造與先進科技，推出廉價、節能的電冰箱與其他家電。

皇明、遠大、海爾等等本土業者在面對科技難題時，可以求助於全球最頂尖的跨國業者。北京當局以開放國內市場為交換條件，要求奇異（ＧＥ）、杜邦（DuPont）、西門子（Siemens）等分享科技，協助中國供應鏈提升科技與產業流程，以增加製造效率。

以奇異為例，已將風力渦輪機、低汙染工廠等各式各樣專業營造科技，移轉給它的中國夥伴。在北京太陽宮電廠，燃燒流程產生的廢熱經過再處理，造就約八○％的效益，為美國境內大多數傳統電廠效益的兩倍有餘。史丹福大學教授大衛．維克多（David G. Victor）說，中國正在興建的一些火力發電廠，「比我們在美國見到的先進得多」。

廉價綠色科技將打敗歐美？

每年在中國，從約兩萬家業者手中購進約九十億美元商品的沃爾瑪（Wal-Mart），為它的供應鏈提供最新節能構想。與沃爾瑪合作的中國工廠，必須追蹤大量能源耗用數據，並提報這些資訊以供檢視。

這類合作為中國帶來淨化科技方面的初步成果。中國因此能夠淨化它自己造成的汙染，政府採取的太陽能與風力發電獎勵行動，也壓低了全球各地再生能源系統的成本。

問題是，這種廉價的中國淨化環保科技，將使美國、歐洲與日本的淨化業者競爭力蕩然無存。例如，設在江蘇無錫的尚德太陽能，在全球標準太陽能光電板製造業界是成本最低的業者，美國業者怎麼與尚德競爭？

美國雖號稱擁有許多先進科技，但無論華府怎麼做，效果都將因中國造廉價太陽能光電板的大量湧入而大打折扣。

同樣狀況也出現在電動車領域。豐田與通用汽車（ＧＭ）都在研發插電式油電混合車，但比亞迪已於去年捷足先登，搶先推出Ｆ３ＤＭ，而且它只賣兩萬兩千美元，這售價恐怕也令豐田與通用無法與之競爭。比亞迪計畫於二○一一年在美國推出新款「插電式」混合車。雪佛蘭也將在明年推出「插電式」，但售價為比亞迪的兩倍。

今天的汽車極端複雜，由許多供應商提供數以千計高精密度零組件組裝而成。中國新興業者原本難以在這種比複雜、比精密的層面上與其他業者競爭，但新的綠色車輛類型出現，為它們肅清了競爭障礙。比亞迪利用它作為電池製造業者的背景，跨足汽車製造，一旦遭遇技術難題，可以就教於中國頂尖工程學府那些雖然不具經驗、卻受過良好訓練的人才。在政府撐腰下，比亞迪也是純電動車領先業者。中國當局在十幾個城市為電動車的銷售提供巨額補助，使中國成為這種先進車輛全球最大的市場。

環保成效成為出口成長關鍵

面對中國造廉價電車的競爭，華府與美國汽車業者究竟有什麼對策，目前很難預測。如果歐、美等關鍵性市場不能從這波不景氣中迅速復甦，中國在淨化科技行動會受到什麼影響，還混沌不明。

甚至在中國內部，學者與商界主管也說，北京需要採取更多行動，提振淨化科技，使它們得以在不景氣聲中持續成長。有時北京似乎背道而馳。例如在去年底，中國環保部下令，針對一些可能造成汙染的工業項目放寬檢視標準。北京一家顧問業者就說，在經濟困頓之際，「環保往往淪為第二、第三或第四優先」。

中國在環保方面雖出現若干逆轉，但大多數中國問題觀察家認為，北京不可能大舉從環保戰線上撤退。能否滿足嚴厲的環保規定，已經成為中國出口成長極重要的關鍵。

北京也已察覺，中國社會對環境品質惡化的容忍力已到極限。根據世界銀行的評估，中國每年必須耗費近六％的國內生產毛額，以彌補汙染造成的損害。純就經濟理由而言，中國也很難再走回頭路。

■10大綠化中國企業獎得主

美國《商業周刊》中文版，這個月為10家中國與跨國企業頒發第一屆綠化中國企業獎，以表揚這些業者在中國採行、鼓吹環保流程的努力。這些獲獎企業，由一個國際專家組成的裁判委員會與《商業周刊》記者，從60多家獲提名企業中選出。有些企業因能夠淨化它們本身造成的汙染，能夠降低資源損耗，而在評審中獲得高分。還有些企業因為在中國製造、銷售尖端綠色科技，或因為在供應商與客戶網路中，以超越競爭對手的作為鼓吹環保而獲獎。

以下是10家獲獎企業名單，以英文字母順序排列：

3M（美國）：
從提高廣告標語亮度的塗裝，到增強窗戶絕緣能力的薄膜，這家公司在中國銷售好幾十種節能產品。

遠大空調（中國）：
遠大研發的巨型冷氣機不用電；它們利用天然氣，或轉換其他重機械排放的廢熱，為整棟建築物提供冷氣。

比亞迪（中國）：
在中國綠能車打頭陣的比亞迪，推出「插電式」油電混合車與純電動車，挑戰豐田與通用汽車這些巨廠。

杜邦（美國）：
身為中國太陽能與風力發電業者先進材料供應商的杜邦，務使它的中國廠房恪遵嚴厲的美國環保標準。

奇異（美國）：
即使中國仍然力圖迅速成長，奇異透過較潔淨的火車頭、高效渦輪機，或水資源回收系統，協助中國走向綠化。

海爾（中國）：
隨著中國家庭日趨富裕，冷、暖氣系統等家電需求日殷，海爾也推出各式廉價的高效能科技產品。

皇明太陽能集團（中國）：
皇明製造的低科技屋頂裝置，能利用太陽能為水加熱。這種裝置已經成為中國各地數以百萬計住宅的標準配備。

皇家荷蘭殼牌（荷蘭）：
它與中國海洋石油公司合資的巨型石化廠，是全球同類型廠房中汙染度最低、效能最高的設施。

尚德太陽能（中國）：
作為全世界最大太陽能光電板製造業者的尚德，使中國與外國客戶得以享用較廉價的淨化電能。

沃爾瑪（美國）：
這家全球最大零售業者建立嚴厲綠色標準，使數以千計中國供應商的運作方式因此改觀。

■沃爾瑪激勵中國供應商做環保

江蘇紫荊花紡織科技公司，是中國淨化製造業的先驅。它將用電量減少十分之一，禁止作業過程大多數有毒廢棄物排放，還研發以黃麻為主、有利環保的材質，取得150多項專利。它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沃爾瑪的激勵居功厥偉。

在中國數千家供應商眼中，沃爾瑪一直以監工嚴厲著稱。去年，針對主要是小型製造業者的這些供應商，沃爾瑪又加了一碼：要求供應商必須做到或超越當地一切環保法規。沃爾瑪為它們提供竅門，教它們如何提升能源效益，降低原物料的消耗。它還說，不能在2012年做到這些新標準的製造業者，可能遭沃爾瑪從供應鏈中除名。

環保基金（Environmental Defense Fund）供應鏈專家安德魯·赫森（Andrew Hutson）指出，這種強調生態保護的作法，最後有助於沃爾瑪的低價目標。沃爾瑪一旦協助供應商減少浪費、降低能源開支，能將部分節省下來的錢回饋顧客。他說，「過去，想降低成本就得搾得對方出血，現在不必這麼做。此外，壓搾式作法也是環境惡化的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