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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迤邐兩岸的青春夢 P.120

白先勇迤邐兩岸的青春夢 P.120

2004-04-22 16:23

台北街頭原本插滿西洋演奏團體來台的宣傳旗幟,如今換上了過去少見的昆劇演出訊息。「我們也該把後窗打開,看看自家後院的牡丹了。」談到四月底即將上演的青春版《牡丹亭》,白先勇意味深長的說出了近年來奔波於兩岸三地的心情感受。

從青春版《牡丹亭》開始籌畫至今一年多,身為製作人的作家白先勇,進出大陸蘇州近十次,問起在大陸工作的感覺,白先勇揮了揮他的大手,「唉!真是又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那個system(制度),熟悉的是那兒的古山水、古文化。」年過半百的他,表情有些複雜。

「溝通和工作態度是最難的一部分。」他坦言,因為自己對《牡丹亭》重回舞台的重視,在工作要求上難免嚴格,青春版《牡丹亭》攝影師許培鴻就對白先勇的工作態度佩服不已,「常常整組工作人員快癱了,白老師還精力充沛的跑東跑西。」

平日都利用晚上寫稿的白先勇,其實並不習慣早起,「為了讓劇本盡可能發揮『完美極致』,只好如此了。」他說,自己可以連續幾天工作長達十二小時,體力有些不堪負荷時,就以氣功養身。「只要能讓昆劇傳承下去,這點辛苦不算什麼。」白先勇如此表示。

但重回大陸,則讓白先勇百感交集。

成為舊上海神話的一部分


一九四九年,白先勇隨父親白崇禧將軍舉家自上海搬到了台北。他筆下的那份舊上海記憶,化做成名短篇小說集《台北人》,在當今上海人努力恢復浪漫的舊日回憶同時,當代華人圈中重要作家之一的白先勇,也成為了舊上海神話的一部分。

「這是白先勇最喜歡來寫稿的地方。」上海五星級興國賓館的經理最喜歡向台胞顧客介紹,白先勇對他們園林中座落的一棟棟花園別墅情有獨鍾;而虹橋附近的西式小洋房主人,也經常向外來遊客炫耀,「聽說白先勇幼時曾住此哦!」

白先勇笑著說,「九○年代初,因為應謝晉導演之邀,在改編劇本時的確曾住進『興國賓館』。」「虹橋的別墅則是幼年時代隨著抗日英雄父親的白崇禧將軍,勝利復員至上海時曾居住過的寓所。」他邊說,邊緬懷起人稱「東方巴黎」的上海灘,僅僅三年的生活裡,白先勇留下了深刻記憶。

「百貨公司的富麗洋氣,老戲院的豪華派頭,大世界遊樂場裡將人照得凹凸變形的哈哈鏡。」提到這些年少回憶,白先勇似乎突然間栽進了倒帶影片的時空河流裡,雙眸抖擻,紅暈也浮上了雙頰,就像他筆下短篇小說「永遠的尹雪豔」裡的開場白:「尹雪豔總也不老。」

「就是舊了四十年」,白先勇再次回到上海,發現上海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新舊上海依然交錯。一九八七年,白先勇從美國回到上海,第二次於上海再度觀賞昆曲《長生殿》,曲終後當他央人幫忙設席宴請昆劇團的朋友,沒想到朋友幫他找到的越友餐廳,竟是白崇禧昔時的官邸。

「這下可好,請客請到自己家來了。」白先勇在他後來所發表的《驚變》一文中,也曾提到當時的那份驚喜。

隨後到了南京,他不但特地央求名角張繼青演出《遊園驚夢》,而且當他設席宴請張繼青,答謝她精彩演出時,代辦人竟為他選中宋美齡的舊行館。記憶的門又被打開︰與母親至此參加蔣夫人聖誕節派對的喧嘩場景,浮上眼前。

為了昆劇向企業界「化緣」

上海、昆劇,對白先勇來說,都有很不一樣的情感。也就因為如此,對於青春版《牡丹亭》的上演,白先勇覺得無論如何,他都得要一圓青春夢。

兩千萬元經費或許在商界不算大資本,白先勇卻為此沿門托缽,體會到籌資的酸甜苦辣。

「還好許多老朋友都願意給我面子。」白先勇先後得到了富邦基金會、統一企業的支持。同樣為昆劇愛好者的台積電副執行長曾繁城更以私人名義捐了台幣一百五十萬元。

不僅如此,台積電還包下了一整個場,「我聽說台積電的員工只要登記就有戲票可以看戲呢!」白先勇說「已把自己的人情支票和私人友情」全都用完,不過他仍然不會放棄繼續籌資。而演出單位的蘇州昆劇院,不但為這次演出劃撥人民幣一百五十萬的經費,也主動在鄰近的昆山台商「化緣」。

白先勇成為「昆劇義工」,絕非偶然。從四月下旬開始,他製作的青春版《牡丹亭》昆劇,將陸續在台北、香港、蘇州及其他大陸城市上演。他從一年多前便奔走兩岸,結合台灣的創意群和大陸的昆劇界精華,是他「賭上一世英名,不惜血本」之作。

稱它為青春版,是因為身為製作人的白先勇,為忠於原作勇敢起用兩名大陸新生代青年演員,闡釋這齣有「中國羅密歐與茱麗葉」之稱的浪漫愛情故事戲曲,也因這齣結合兩岸人才與資本大戲,白先勇在台北演出記者會上,手持牡丹,感性表示「就像花的盛開一樣」。

從十歲在上海美琪大戲院看了生平第一齣昆曲,也就是梅蘭芳所演出的《遊園驚夢》以後,他便對昆曲藝術如痴如醉。一九八○年代後期開始,白先勇不僅從小說創作中尋找舊上海,更積極走進上海,為保存有音樂、文學、戲劇、舞蹈等所有元素、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藝術」的昆劇保存,付出心力。

這些年來,上海人恢復了過去的自信,一個新的國際都會再度竄起。隨著經濟起飛,七○年代前被封塵的傳統藝術雖逐漸解凍,但因為缺乏觀眾而在大陸逐漸式微。然而,這項三年前才被聯合國指定為最重要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藝術,這幾年在台灣逐漸受到中青生代的青睞。

為了將「台灣的一流觀眾和大陸的一流演員」拉到一起,白先勇一方面集合了台灣多年舞台藝術培養出的菁英,組成了新象藝術製作人樊曼儂口中的「夢幻隊伍」,另一方面則使大陸劇團首度破除門戶之見,跨省跨團地找師父、找演員,並花了一年的時間,磨戲盯排,親手打造出即將在台北兩廳院首演,每輪十小時以上,五日兩輪的舞台劇。

「是中國人發揚精緻文化的時候了,昆劇正是能夠讓中國人有心靈歸屬,又能讓企業文化參與的藝術。」

雖然,青春版《牡丹亭》演出結束,白先勇就會又像風一般的離台。但他坦言:「待在台灣時間不長,但卻有最有回家的感覺。」

/小檔案/
白先勇小檔案
出生:1937年
學歷:台大外文系、美國愛荷華大學文學碩士
著作:《玉卿嫂》、《寂寞的十七歲》、《謫仙記》、《遊園驚夢》、《金大班的最後一夜》、《孽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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