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沒有大資本、大企業當靠山的「個體戶」台商來說,擁有十三億人口的大陸市場,彷彿就是張獎額超大的樂透彩券,帶著全身資產、一家老小的這些個體戶台商們,憑著自己一身武藝和勇氣,就這樣闖蕩大陸市場,希望能夠拿著最有限的投資,靠著大陸這張彩券,賭個揚名立萬、荷包滿袋。
站在不是自己故鄉的土地,在上海開了第一家屬於自己的店,薛寶龍深刻體會到,以往台灣的成功經驗並不是跨海成功的保證,為了站穩腳跟,從前放不下的身段、拉不下的面子,統統都得擺一旁,該繳的學費、該碰的壁更是一樣都躲不掉。薛寶龍認為,大陸圓夢必須付出昂貴的代價,但是為了這個夢,「豪賭一把」絕對值得。
長期吃素,甚至選在大陸上海開了素食餐廳、推廣素食概念的宋淵博,更與太太曾芳瑩徹底實踐了佛家「有捨才有得」的名言,放棄了經營九年的房屋仲介業務,拋開信義房屋中國區總監的頭銜,賣房開店,就是為了重新轉行投入自己理想中的素食餐飲業。
「台商來大陸,哪個不是希望把大陸人的錢賺進自己的口袋,但是賺錢之餘,台灣人更希望能夠完成在台灣做不到的理想。」宋淵博分析,「大陸市場實在太大了,這麼多機會、變化,對於想要圓夢的台商個體戶的確是充滿無限誘惑。」
大企業西進,個體戶也一波一波湧進大陸,台商們在這洪流中或許成功,或許會鎩羽而歸,「有夢相隨、希望最美」,用這句話來詮釋台商心目中大陸這張頭號彩券,大概有些貼切吧。
故事一:
KK 迪斯可老闆奮戰上海衡山路 薛寶龍第一個目標:損益兩平
撰文:黃 靖
因為「雙妹」||張惠妹、辣妹, 而在北中南台灣名譟一時的 KK Disco Pub,在這個不景氣的年代,也決定投奔十三億人口的大陸,飄洋過海地與老外、香港人、大陸人一起爭食上海娛樂餐飲業市場, KK Disco Pub 的創始人薛寶龍,結束台灣業務後,選在上海最熱鬧的衡山路投資 Morris 酒吧,開啟他「娛人娛己」的第二春。
也許是巧合, 更也許是特意安排,Morris 這個名字很能引起台商共鳴,戲稱它為「張忠謀酒吧」(張忠謀的英文名字恰是 Morris )。光是台商支持還不夠,薛寶龍真正的願望是能在對岸再創 KK Disco 的輝煌成績。
四十歲的薛寶龍,七年前才投入娛樂餐飲業,原本做電子零件代理生意,一時興起投資了生命中第一家餐廳,開賣清粥小菜。薛寶龍說,小餐廳可算是空前成功,客人幾乎都是台中市縣長、議員等政商名流,名氣響亮到可以跟青葉餐廳媲美。小菜賣出了名,也讓薛寶龍愛上餐飲業,所以薛寶龍更斥資新台幣五億元在北中南台灣各開一家 KK Disco Pub。
在一九九五到九八年的極盛時代, KK Disco Pub 不僅把老牌舞廳中泰賓館給擠下來,成為台灣年輕人的最愛,連現在紅遍兩岸的女天王張惠妹,在沒成名前,更曾經委託唱片公司希望 KK Disco Pub 讓她辦場演唱會。「那時候媒體形容,台中名產除了太陽餅、鳳梨酥,就是 KK 跳豔舞,可見 KK 多受年輕人歡迎。」提到當年勇,薛寶龍忍不住眉飛色舞。
不過好景不長,彷彿是應驗了「人怕出名豬怕肥」的老話, 氣氛超 High 的 KK因為辣妹越跳越火熱,衣服越穿越少還爬上鋼管,激怒政府,成為色情掃蕩令下的犧牲者。 薛寶龍的朋友就說,KK 的成功讓薛寶龍成為台灣娛樂餐飲界的名人,不過也是因為 KK,才讓薛寶龍下定決心遠離台灣到大陸重新開始。
頂著台灣成功的經驗到大陸上海,希望重建娛樂餐飲業江山的薛寶龍,本來以為經過那麼多風雨,已經沒什麼能難得了他,直到 Morris 開張面對市場血淋淋的競爭,薛寶龍才體會到,想在上海立足並沒有想像中簡單,不僅要跟大陸本地人競爭,連香港人、台灣人還有老外,大家都想要來分一杯羹,特別是人氣匯集的衡山路酒吧一條街,競爭更是激烈。本來以為新台幣一千五百萬元的投資已經夠大,更打出美女召集令的促銷絕招,Morris 仍舊陷入苦戰。
競爭劇烈、客戶層明顯的上海,想要開一家像樣的店,可不是像扮家家酒般簡單,特別是來自外地的台灣人,想要在上海餐飲業立足要比本地人更投入、投資更大。薛寶龍形容:「在大陸開店不比台灣,開銷之大難以想像,台幹的食宿交通要負責,加上人生地不熟需要打通關係,另外還有店租金、裝潢、周轉金,沒有個新台幣兩千萬元開不起來的。」
以 Morris 為例,店址雖然位於三樓,光是裝潢、設備、人事、周轉金,總共就投資了三百八十萬元人民幣,合新台幣一千五百萬元。最糟糕的是,花了大錢還不見得就是票房保證, Morris 就曾經發過每張面額兩千元人民幣的美女卡共兩千張,總值一千六百萬元新台幣的促銷大作戰,效果卻僅差強人意。
經過這次的經驗,薛寶龍感觸良多,「上海市場太大、競爭更是激烈,所以光是投資大還不夠,店要有特色、經營者氣要夠長、禁得起虧損的煎熬,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開店將近半年,Morris 酒吧還在追求單月損益兩平的成績,薛寶龍說, 雖然如此,Morris 仍打算擴大投資。除了酒吧之外,Morris 希望能夠結合新的元素,往第二家分店邁進。薛寶龍的打算是拉高路線,重新定位新店成為以鋼琴酒吧形式表現的商務俱樂部,讓酒吧與餐飲結合,並且以店帶店的方式拉長戰線增強整體戰鬥力。
「男人們老是泡在有粉味的 KTV 裡久了也會膩, 而結合酒吧與餐飲的商務俱樂部,也許更能滿足白領男性工作之餘的需求。」身為男人的薛寶龍將心比心地盤算著,因此除了積極物色新店的地點外,薛寶龍也希望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跟他一起在上海繼續打拚。
除了薛寶龍之外, 原本在 KK Disco Pub 工作的幹部、KK 早期的投資者,幾乎也都跑到上海, 例如原 KK 副總「阿華」也同樣選在上海衡山路開了 Agogo
Disco Pub,而西界、mBoss 更是 KK 以前的員工出來在上海開的餐廳。 不管是已經出現盈利,或者還在損益兩平邊緣掙扎的,上海已經成為台灣餐飲從業人員再創第二春的希望所在。
「 KK 的經驗讓我感受到,投資餐飲業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創造一個環境,讓每個人都很快樂,而這份娛人娛己的成就感就是支持我在大陸繼續投入的動力。」帶著老婆、國中一年級的小孩舉家遷居上海的薛寶龍,這樣形容他對娛樂餐飲業無法忘懷的熱愛,雖然距離成功還有一大段路程,在上海這個全球激戰的餐飲業市場,薛寶龍還是卯足全力地往前衝。
故事二:
宋淵博要賺「吃素」錢 從信義房屋中國區業務總監到棗子樹餐廳老闆
撰文:黃 靖
九年前,當大家還搞不清楚大陸「長什麼樣」,剛出社會的宋淵博就自告奮勇向長官要求,要到大陸上海為信義房屋開設第一個據點。九年過去,信義房屋已經成為上海地區最主要的房屋仲介商,擁有十數個直營據點、二十多家加盟店,宋淵博也從小經理,一路升到中國區業務總監。
在大陸房地產市場打響名號的宋淵博,卻做了一個連老婆都想不到的決定,打算放著好日子不過,自己出來當「棗子樹」素食餐廳老闆,發揚「素」業。
回憶起三年前宋淵博提出自行創業的決定,宋淵博的太太曾芳瑩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曾芳瑩認為,雖然丈夫和自己都吃素,也常常向朋友推薦吃素的好處,但是光憑著對素食的熱愛,就要放棄好不容易闖出一片天的大陸房地產仲介業,曾芳瑩還是百般不肯,加上對於「煮呷」行業那種油膩又卑賤的印象,曾芳瑩一想到身為碩士的自己要變成餐廳老闆娘,更覺得不甘。
為了「攔阻」宋淵博,曾芳瑩甚至開出了條件,希望宋淵博能夠把在上海投資的房子賣掉,湊足資金,才願意出來開店。
宋淵博說,當時自己心想,老婆這個條件實在開得很好笑,以他在信義房屋的地位加上信義房屋的實力,賣幢房子有什麼難?「可能真的是老天爺故意要考驗自己,老婆開出的條件,直到一年半以後才兌現。」宋淵博說,從答應曾芳瑩開始,自己的房子從人民幣一百二十萬元開價,賣到腰斬以下的五十萬元人民幣,都還乏人問津,整整賣了一年半都還沒有適當的買主出現。
直到曾芳瑩終於認同宋淵博的理想,打算跟先生一起潦下去,「真的很奇怪,在曾芳瑩點頭同意的第二天,房子就以六十五萬元人民幣的價格賣出,比原來的定價還多了十五萬元人民幣。」宋淵博說。
資金有了、熱情有了, 宋淵博與曾芳瑩卻十分缺乏經營素食餐飲業的 know-how和人脈,從來只是自己吃素,一旦要做起素食餐廳,還真是困難重重。夫婦兩人從大到餐廳地點、大廚徵聘,小到鍋碗瓢盆的購買,慢慢一步一步地建立起「棗子樹」的風格,而第一家棗子樹也在二○○○年秋天在上海最熱鬧的淮海路正式開張。
曾芳瑩說,第一家棗子樹真的是試驗品,「光是吃飯用的碗,總共就換了五種,餐桌還被設計師朋友笑說像是麻將桌。」完全就是一副外行人理想太高,到實際落實卻出現狀況的窘境。
曾芳瑩還說,為了讓棗子樹更有特色,還曾經推出台灣最流行的音樂治療、色彩治療,希望能讓客戶享受到更好的用餐環境,「沒想到音樂治療成了噪音治療(因為餐廳人聲鼎沸),色彩治療也因為步驟複雜、需要花時間解釋,大大拖長了點菜時間,讓客戶抱怨不已。」曾芳瑩笑著說,隔行如隔山這話一點都不假,看人家做簡單,到了自己要做的時候,才知道想像與實際的差別有多大。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歷練,二○○一年開張的第二家棗子樹餐廳就顯得有模有樣,兩家店也都繳出了賺錢的成績單。
坐在典雅素致的店裡,宋淵博解釋棗子樹店名的由來,他說,棗子樹其實是取「早吃素」的諧音,他也承認當初和老婆一起吃素,其實是出於為家人祈福的私心,「從排斥吃素,到為了目的而吃素,到現在愛上吃素還開了餐廳,專心一意地推廣素食,這個過程真的是很長很久。」宋淵博說。
看到「棗子樹」受到大陸人歡迎,越來越多人愛上吃素,嚴肅的宋淵博展開笑容,「台灣人來大陸,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把大陸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但是,棗子樹更希望,除了賺錢之外,還能讓更多的人因為愛上素食而得到健康。」宋淵博說,當初不管風險、不計成敗就開了素食餐廳,現在想來的確是有點愚勇,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愚勇,才能讓他跟他的家人,在大陸推廣早吃素的觀念,一路走來雖然驚險,但是宋淵博與曾芳瑩,望著自己第二個兒子||棗子樹,卻顯得無限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