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蔚華功績再大 不敵黨中央一聲令下

台灣金融圈十分熟悉的中國招商銀行行長馬蔚華，正式退休了，這個退休令引發關注，因為馬蔚華這次是全退，辭去銀行行長之外，連董事也不再續任，只剩精神上的連結，徹徹底底告別了他親手打造的招商銀行王國。

大陸銀行改革的開路先鋒

馬蔚華的退休，不只是一位令人稱羨的銀行家功成身退，更是一個金融大時代終結的象徵。

馬蔚華在一九九九年從中央銀行（中國人民銀行）海南分行行長，轉任招商銀行行長，上台的時候，是中國銀行體系面臨破產崩潰的懸崖，招商銀行瀋陽分行一度爆發擠兌風暴。馬蔚華不是中南海的金融決策核心，但是他扮演大陸銀行體制改革開路先鋒的任務，當年五十歲的他，戴鋼盔衝上金融戰場的最前線，一路奪下了無數中國第一的桂冠。

十五年來，大陸銀行體系浴火重生，最後大放慶祝煙火，創造了空前絕後的黃金時代，他個人更因此建立了無可取代的歷史地位。還有，馬蔚華與台灣建立極為緊密的關係，吸取台灣養分，超越台灣，為台灣與大陸銀行實力消長，留下了令我們唏噓不已的歷史見證。

如今，馬蔚華離開招商銀行，中央改派現任中國建設銀行北京分行行長田惠宇接任，田惠宇與招商銀行並無淵源，最顯赫的資歷是曾任王岐山的祕書，而王岐山則是被暱稱為「金融沙皇」，一路主導大陸金融體制改革。

過往金融體系的最高決策者，去年中共十八大會議後，王岐山升任權力僅次於習近平，共產黨最高決策機構七位常務委員之一的國家領導人。

馬蔚華的退休令發布，他的台灣友人們才驚覺，原來，多年來馬蔚華始終是忠誠的共產黨幹部，肩負了黨所交付的任務，也必須在黨的一聲令下隨時進退。馬蔚華經營招商銀行，用國際銀行家的共通語言，重視品牌、重視服務、擬定前瞻的策略，為招商的客戶、員工、股東創造了美好的未來；但是，最終的老闆還是北京的黨中央。

美好的旅程已經走過，該走的時候就是得走，一切，還是得全部還給共產黨。

吸納台灣經驗後更勝台灣

馬蔚華與台灣金融圈的關係緊密，十幾年來，年年造訪台灣，台灣的銀行高層幾乎人人都稱馬蔚華為「多年好友」，與他餐敘有過互動者不計其數。馬蔚華不斷從台灣的銀行界吸納人才與實務經驗，將招商銀行經營成大陸銀行業創新的典範。他大力發行信用卡，全力衝刺消費金融；推動網路銀行，打造以手續費為核心的財富管理業務；將放款重心由大型國企轉向中小企業，經營策略幾乎就是台灣銀行業的翻版。

但是馬蔚華有大陸市場，有上海與香港的資本市場，有北京黨中央的鐵桿哥兒們相挺，他用台灣的策略與技術，在大陸大展身手，創造了驚人的「招行奇蹟」。

馬蔚華的崛起，正是台灣與大陸銀行業此消彼長的歷史見證。九九年他接掌招商銀行行長的時候，銀行的規模、技術層級、業務範疇，以及獲利能力，都遠遠不如台灣的中國信託銀行。後來他與辜仲諒談合作，台灣中信派了一整組信用卡團隊，入駐招商銀行搞信用卡業務。不到三年，台灣中信退出招商，派去的團隊卻留下為馬蔚華打拚，創造了招商銀行今天超過六六○○萬張「一卡通」的霸主地位。

馬蔚華打造招商銀行十五年，如今招商銀行總資產三兆四千億人民幣，換算成新台幣達到十六兆四千億元，是中信金控（二兆一千億新台幣）的八倍。今年第一季，招商銀行稅後純益一三○億人民幣，中國信託金控則是五十二億新台幣，只有招商銀行的十二分之一。從招商與台灣中信的消長來看，除非大陸再發生重大金融風暴，台灣銀行業想要接近大陸銀行的規模，已無可能。

搶救大陸銀行體系於危難

馬蔚華對大陸的銀行改革也有歷史貢獻，他接任招商銀行行長的一九九九年，正是大陸對銀行體系徹底進行結構性改革的開端。

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過後，大陸銀行體系千瘡百孔，在當時國務院總理朱鎔基的率領下，多位共產黨中央負責金融政策的領導組成小組，對瀕臨破產、實質壞帳比率逼近五成的四大國有銀行，進行「好銀行、壞銀行」的分割。

剝離不良資產，並且以國家財政對銀行進行增資，具體作法就是，由財政部發行二七○○億人民幣特別國債，用以對四大國有銀行增資；之後，又將總額高達一兆四千億人民幣的不良資產，從銀行剝離出來，成立四家資產管理公司。

大陸銀行的體制改革一直到二○○三年底，由人行管理的外匯準備金成立匯金公司，再度向四大國有銀行注資入股，採用「註冊、重組、股份制改革、上市」的模式，向全世界主要金融機構包括美國銀行、新加坡淡馬錫、蘇格蘭皇家銀行等邀約入股擔任戰略投資人，最終在○五年十月，完成中國建設銀行在香港上市。

隔年中國銀行香港Ｈ股上市、工商銀行更在香港與大陸同步上市，大陸的四大國有銀行體制改革才算完成。四大銀行中的中國農業銀行則到一○年七月才完成上市，農行上市創造了當年全球最大的新股首次公開發行（ＩＰＯ）規模，而且完全不需要國外戰略投資人的支撐，大陸的銀行改革至此大功告成，而且大獲全勝。

招商銀行在馬蔚華領導下，創下了大陸「股改」多次第一的紀錄。○二年九月率先完成股改，順利在上海證交所Ａ股上市，比建設銀行上市整整早了三年，○六年九月又完成香港Ｈ股上市，成為大陸第一家Ａ、Ｈ雙掛牌的企業，更引爆了中國工商銀行ＩＰＯ的金融熱潮，○九年大陸搞股份制「全流通」，希望讓為數龐大的國家持有上市公司非流通股解禁，招商銀行再度扮演了開路先鋒的角色，在當年三月成為大陸第一檔全流通的銀行股，同時奪下Ａ股第一大流通市值的桂冠。

在業務創新，招商銀行也是無可挑戰的領頭者，除了在消費金融、信用卡業務領頭開拓市場，招商銀行也是大陸第一家開辦境外業務、第一家推出貴賓理財、第一家通過ＩＳＯ質量系統認證、第一家前往紐約設立分行的股份制商業銀行。○八年，招商銀行在大陸的市場地位來到史無前例的高峰，當年的獲利是民生銀行的三倍、興業銀行的兩倍，不斷奪得最佳銀行、最佳零售銀行、最佳公司治理等榮耀。

最終仍是黨令至上的黨員

雖然各界早將馬蔚華與招商銀行畫上了等號，但是他多年來不斷強調，自己「只是專業經理人」，即使銀行引進了西方式的先進技術，更為大股東招商局與深圳市政府創造數兆人民幣的股票市值；但是，最深層核心的經營權與控制權，仍然牢牢掌控在共產黨中央的手中，董事的派任、經營者的進退，都與黨的政策與布局密切相關。

在十年一次的政權交班、今年三月「兩會」結束之後，黨的金融班子全面重新布局，習近平、李克強、太子黨、上海幫、團派各自出手，派任未來十年掌權的人馬，馬蔚華的退休，正是黨的政策大刀出鞘的必然結果。

大陸的龍頭企業類似馬蔚華者所在多有，金融業的所有領導者，都只是隨時可以進退的忠貞黨員；金融業以外，最著名的有聯想的柳傳志、平安保險的馬明哲、華為的任正非、海爾的張瑞敏、萬科的王石，還有剛剛宣布交出阿里巴巴執行長職務的馬雲。對外再怎麼風光，即使股票在香港、紐約上市，都還是逃不出共產黨中央的決策如來佛掌心。在黨與國家利益的政策考量下，一切，最終還是共產黨的。

大陸的龍頭企業領導者「以黨志為己志」，馬尉華在一聲令下退位，日前交出阿里巴巴執行 長職務的馬雲，是否亦復如此？(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