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這一天我永遠無法忘記!」台灣銀行新上任的總稽核蘇德建這麼說。
不過,訟案結束後,蘇德建在台銀的「仕途」並沒有預期中順利,不少可以冒出頭的機會,都因為不明原因而擦肩而過,蘇德建在儲蓄部沉潛了三年,在這段期間,他完成《悲哀的公務員》一書,記錄八十三年新莊分行弊案被起訴的過程,寫下一位公務員捍衛自己清白操守的奮鬥歷程。
八十六年七月蘇德建調營業部經理,八十九年二月二日正式升任總稽核,很多友、同業向他恭喜,因為他已經是數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主管,距離層峰越來越近,但是,就如同他在就職時所說,內心是百感交集,有媒體曾經在新莊分行弊案宣判後問他,像他這樣的遭遇會不會影響日後的升遷,當時他沒有答案,因為他不知道多久才會有答案。
最年輕的分行經理
不過,平心而論,從蘇德建擔任營業部經理開始,台銀的同事就感覺到這位經理有慢慢「出頭天」的跡象,從八十六年派他參加 PRBP (環太平洋銀行人員)訓練、八十八年又參加金融國建班第四期,兩次國際級的訓練,顯示高層對他的重視,當時不少同仁就預估,蘇德建升官指日可待。
蘇德建是世居台北縣中和鄉的農家子弟,父親苦讀成功,帶領全家脫離貧困和務農的生活,日據時代即擔任中和庄信用組合經理,光復後改制為中和鄉農會。蘇德建台大經濟系畢業之後,服完一年海軍預官役,退伍後即考入台銀,迄今三十二年,從基層做起,歷任課長、襄理、副理、分行經理,他擔任士林分行經理時,才四十二歲,是最年輕的分行經理。
八十年六月調任總行,先專責處理不動產兩年,後來擔任總務室主任,沒有想到,在總務室任職的時間,竟然為他帶來一生難忘的訟案。
今年升任總稽核之後,蘇德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提振稽核室的士氣,以後清理逾期放款也是職務範圍內的工作,針對逾期放款,蘇德建直言,表面上看起來,台銀的逾期放款比率僅二%左右,在所有老銀行裡屬於「低水準」,大家都以台銀低逾放為模範,但是,比較少人知道的是,如果扣掉公教、政府貸款,台銀的逾放比則高達四%,其中南部部分分行的逾放比更高達三○%,而且,大筆逾期放款有集中在少數幾位經理的現象,這種情況一定要改善。
蘇德建在分行待了二十多年,大小分行都待過,他形容自己是「第一線老兵」,也是台銀的「老鳥」,他很坦誠地分析台銀目前的問題,他說,台銀不少逾放都是來自民代的貸款,在台銀專案貸款比經權(經理權限)貸款多,尤其是鋼鐵貸款比率不小,是逾期放款增加的主要原因,不過,他也認為,逾放產生除了關說之外,和景氣變動的因素有關。
將推動稽核與營業單位互調
他認為,八十三年許遠東擔任台銀董事長期間,開始限制土地、房屋貸款,對於台銀授信品質控制功不可沒,八十七年台銀能夠安然度過本土性金融風暴,和許遠東當年早早踩煞車,及羅際棠、何國華兩位現任董事長、總經理在金融風暴中操盤有方關係密切。
過去銀行稽核室大多是一些快屆齡退休人員暫時棲息的冷門單位,不受高層重視,使得稽核室的功能一直沒有發揮,一直到銀行逾期放款激增,財政部要求銀行限期改善逾期放款,稽核人員才在銀行開始重視內部控制的情況下,逐漸恢復士氣,台銀情況也是如此,蘇德建認為,要改變這種局面,提高稽核室的重要性。
蘇德建認為,營業單位都以「盈餘」掛帥,在以盈餘為優先的情況下,對授信品質常常會忽略,未來他會加以修正,希望營業單位能夠盈餘、授信品質並重,同時,他也希望推動稽核室和營業單位人員進行輪調,有第一線經驗的人負責稽核是相當適合的安排。
當然,他也不希望因為稽核室的「除弊」,影響到營業單位的「興利」,如何兩者之間取得平衡,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另外,專業化也是他積極要推動的工作,而且,要提高稽核人員的士氣,最重要就是要讓稽核人員的升遷管道能夠暢通。
他第一件要做,也已經開始在做的事是,一一約談同仁,了解個人的志趣、工內容,另外,對於過去在承辦稽核工作有成績、敢辦案的員工,他打算在公開場合予以嘉獎,讓認真做事的同仁獲得肯定,以此方式激勵士氣。
開始學「老奸巨滑」
蘇德建說,人生就像海浪一樣,有高有低,站在浪頭只是短暫現象,因為危機隨時會來。這幾年的歷練,讓他覺得做人應該更圓融一點,朋友勸他改掉自己直來直往,有點得理不饒人的個性,他終於聽進去,像這次就職感言裡本來一句慷慨激昂的「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經過羅際棠的潤飾後,改為「德不孤,必有鄰」,和前一句比較起來,溫和許多。
蘇德建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有人告訴他,他最缺的就是「老奸巨滑」、「八面玲瓏」,要他以後改改,他想想也對,不過,他笑笑說,他以後會學學如何「老奸巨滑」一點,「八面玲瓏」他不想學,實在學不會。就好像八十五年新莊分行弊案宣判無罪,朋友告訴他暫時不要出版《悲哀的公務員》,他想想自己當時的處境,還是獨排眾議決定「出版」,只是並沒有大肆發表而已,因為沒有寫出來實在很不爽。
台銀新莊分行購置房舍收賄案曝光之後,對這群認真做事的公務員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因為從此社會大眾都戴著有色眼鏡看他們,尤其是負責行舍購置的單位更頓時成為眾矢之的,內部員工根本沒有人敢到這個單位,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有官司纏身,而且,外界都認為這是個「油水」多的地方,會用比較不一樣的眼光看待,再加上接連不斷的關說,工作的壓力較其他單位大許多。
以蘇德建的例子來看,花了三年的時間換回清白,又花了三年的時間沉潛,才逐漸否極泰來,但人生有多少個六年,又有多少人能夠在類似的訴訟中獲勝。民代關說的壓力,隨著時代的轉變,他們不斷改變關說的招數、標的,一直如影隨形地跟在這群公務人員身後,有人同流合汙,有人奉公守法,政府應該做的是保障守法的人不受傷害,然而,我們有這樣的政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