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他曾不用燃油繞地球一圈立志當乾淨能源大使太陽能飛機之父給台灣的一堂綠能課

萬年生

科技線上

攝影/吳東岳、陽光動力號提供

1082期

2017-09-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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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能飛機陽光動力號發起者兼飛行員皮卡德，創下史上首度不用燃油就飛越全球四萬公里創舉，他接受《今周刊》專訪，直言那個魔力時刻並不科幻，乾淨能源的技術現在就能改變世界。

九月十一日，全球最具影響力的科技盛典世界資訊科技大會（WCIT），暌違十七年後，再次回到台灣舉辦。舞台上，首度來台的太陽能飛機「陽光動力號」（Solar Impulse）發起者、董事長兼飛行員皮卡德（Bertrand Piccard）正是鎂光燈下一大亮點。

皮卡德最聞名的成就，是二○一六年七月，駕駛太陽能飛機從埃及飛往阿布達比，創下史上首度不用一滴燃油，純太陽能飛機跨越逾四萬公里距離、圍繞地球一周的載人飛機創舉，摘下了太陽能飛機最長的不間斷飛行世界紀錄。

創新，雖有風險「但維持現狀更危險」

「Go Beyond！（超出極限！）」這讓國際知名的《連線》（Wired）雜誌，以封面故事的規格報導他。

「直到最後一刻，我無時無刻都在懷疑自己能否完成，因為過去從未有人做過。」皮卡德接受《今周刊》專訪時說，成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你必須去試，「創新雖然有風險，但維持現狀更是危險的。因為維持現狀是一個牢籠。」

本業是瑞士精神科醫師的皮卡德，家族三代都是冒險家，在他身上，有著探險和創新的血液。一九三一年，其祖父是全球第一個乘坐熱氣球抵達平流層、看到球體狀地球的人；一九六○年，其父親則曾潛下深度超過一萬公尺的馬里亞納海溝，是當時人類有史以來下潛最深的人。

十一歲時，皮卡德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卡納維拉爾角觀看「阿波羅十二號」發射升空，大感震撼。就連阿姆斯壯（Neil Armstrong）等首批登陸月球的太空人，也曾到皮卡德家作客。這樣的成長環境，養成了他的世界探索夢。

太陽能飛機的環球夢，則來自十八年前熱氣球環球的啟發。當時四十一歲的他，和熱氣球駕駛員瓊斯（Brian Jones）一起，完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不落地的熱氣球環球一周飛行，共創下八項世界紀錄，但近二十天的飛行共用掉三．七噸液態丙烷燃料，回程時燃料只剩下四十公斤。

每天都擔心燃料用光的他開始思考，如何才能不受燃料限制、持續不間斷的飛行，「燃料有局限，我不喜歡局限，我想要可以永遠飛行。」太陽能飛機的靈感因此冒出頭。

二○○二年，他和博爾施博格（Andre Borschberg）共同創辦陽光動力公司，研發太陽能飛機。當時，所有人都對他說不可能，但十二年後，他吸引Google、科思創（Covestro）等八十家合作夥伴，共斥資一．七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五十一億元），陽光動力號完成了。

這架飛機，機翼長達七十二公尺，比波音七四七還長，重二三○○公斤，相當於一輛休旅車。

陽光動力號

兩年前陽光動力號在正式啟航八天前，曾先在阿布達比試飛，確認太陽能飛機性能。

（圖／陽光動力號提供）

去試，別怕失敗「未知是先驅者精神」

正是這架外形有如巨型蜻蜓般的飛機，在一五年三月從阿布達比啟程，開始共歷時約十六個月的飛行計畫。儘管，飛機不支援全自動駕駛，只能每隔三小時睡二十分鐘，時間一到護目鏡會亮燈喚醒；又因無艙壓及暖氣等空調，須戴氧氣罩呼吸，並忍受高達八十度的溫差，且駕駛艙只能承載一人，無法站立，吃喝拉撒睡甚至洗澡都在駕駛座上，更要隨時背著降落傘。所謂的洗手間，就是座位下的一個洞，至於洗澡，則是用溼紙巾擦拭。

陽光動力號全球飛行計畫：

成員：2位飛行員輪流駕駛、後勤團隊共150人全球飛行計畫

內容：共17趟飛行，組成繞全球一周飛行計畫

總飛行時間：23.25 天，其中最長連續飛行天數 5 天

歷時：2015/03~2016/07

問他如何克服睡眠不足等辛苦？他毫無猶豫就回答：「靠自我催眠和熱情。」他接著解釋，你可以想像加足馬力，開始移動、升空，當你看到太陽，看到四個引擎，沒有噪音、沒有汙染、沒有燃料，而且你可以要飛多久就飛多久，那是很有魔力的時刻，「一開始我在想，我已經置身未來，就像科幻小說，但這不是科幻小說，也不是未來，因為它在今日的科技就是可能的，是世界上其他人還處在過去。」

一六年四月二十二日，皮卡德又坐上陽光動力號的駕駛艙，進行一次從夏威夷飛到舊金山、六十二小時的不間斷飛行。途中，經過紐約時他用衛星電話聯繫上聯合國祕書長潘基文。

透過網路直播，即時畫面被投射到了聯合國大會會議廳的螢幕上。「你們的先驅精神帶給我啟發！」潘基文向兩位冒險家致敬。螢幕下，世界各國的外交官齊聚一堂，簽署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巴黎協議》。

儘管環遊世界期間，在橫跨太平洋時，機身逾一萬七千多枚太陽能電池有不少因過熱損毀，導致中斷十個月，但維修後，計畫仍繼續。

「先驅者，不總是那個成功的人，而是那個不害怕失敗的人。」受訪時，皮卡德的眼神透達而犀利，他強調，所以你必須去試，「未知，也是探險的一部分。也是先驅者精神的一部分。」

去年七月，他駕著陽光動力號完成最後一段航程，回到阿布達比，締造了歷史紀錄。

「這是第一次人類飛行這麼久，一人在駕駛艙體驗新事物。我在那是做了世界上從沒有人做過的事。」沒想到皮卡德當年的夢並不遠，其實近在眼前，「沒有任何低潮、孤獨，那是一段很棒的旅程。我很享受。甚至希望持續更長一點。」

但當皮卡德駕太陽能飛機著陸時，他卻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每小時都要消耗百萬噸燃油的世界。目前航空業排放的溫室氣體只占全球總量的五％，另外九五％都來自地面。

革命，乾淨能源「恐懼懷疑也不停止」

陽光動力號結束全球飛行計畫後，他又開始新的使命。

皮卡德不諱言，曾有人譏笑他：「你的飛機沒有一點用，沒辦法載客！」但他認為，過去萊特兄弟發明現代飛機時也被認為天方夜譚，一開始只能由一個飛行員在好天氣慢速飛行，也別忘了當初生產出第一台電腦時，更有一個房間那麼大。他更大膽預言，九年後，就會有第一架可載客五十人的太陽能飛機出現。

他要做的，不只是乾淨能源的革命，也是人類思想的革命。「陽光動力號是乾淨科技的展示，證明再生能源科技可以實現不可能，如果飛機能做到日夜都可飛行，當然任何地方、產業都可以做到。」

皮卡德強調，「你必須記得，如果你做的是一件簡單的事，那一定所有人過去都曾做過了；如果你挑戰困難的事，你會遇到問題，你會發現恐懼，你會發現懷疑，這就是未知，你必須接受。但那不是你該停止的理由。」

成功探險過後，他新成立了世界節能技術聯盟（WAES）並擔任主席，現正向全球募集一千個推廣乾淨能源技術、可商業獲利的解決方案，準備在明年進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提報，促使各國政府能端出更有企圖心的能源政策。

「你必須告知所有人，可獲利的解決方案存在，這正是我現在做的事。」他透露，已蒐集近四百個來自全世界的解決方案，其中就包括台灣的Gogoro和陽光伏特家。

皮卡德認為，如果政府能意識到這些既有的解決方案，這些新技術現在就是可行的，乾淨能源政策就能走更快，而非小心、害怕，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知道了，還不願意，那就沒藉口了。」

夢想家如他，帶起的願景和熱情有如翅膀。翅膀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張開來，朝著目標振翅飛去。如今，一雙又一雙翅膀，正在醞釀下一次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