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 7發行在即，蘋果卻遭歐盟裁罰，須補繳四千六百億元的稅給愛爾蘭政府，結果不只蘋果跳腳，連愛爾蘭都急著澄清不想要這筆錢，這是怎麼回事？後續又有何影響？
消息一出，不僅蘋果、美國政府強烈抗議，連負責收錢的愛爾蘭政府也表達不滿。蘋果與愛爾蘭政府已決定上訴，不過，想要善了卻也絕不容易，原因在於蘋果這回遇到的對手，是個出名的狠角色。
負責此案的維斯塔格，是三個女兒的媽，但她最喜歡的電影角色，竟是《終極警探》系列裡面那位「永遠打不死」的鐵血警察，由布魯斯威利飾演的約翰麥克連。
歐盟鐵娘子單挑龍頭公司
維斯塔格的辦公桌上，有一只手指模型，陶瓷質地細緻，然而模型上的中指巍然豎起，指向天花板。這個「禮物」是來自遭到維斯塔格糾舉的商人，她收到後一直放在桌上提醒自己，裁決免不了得罪人。在這樣的心理準備下，她對同時向地表最多金企業，與最強國家下戰帖一事，悍然無懼。
在此之前，維斯塔格已要求星巴克，補付荷蘭二千萬至三千萬歐元（約新台幣七億元至十．五億元）的稅；飛雅特克萊斯勒汽車也得繳納差不多的金額給盧森堡。維斯塔格的名單上，還有麥當勞和谷歌剉咧等。
不過，這些對象顯然沒有蘋果大尾；過去十年隨著iPhone和iPad熱銷全球，讓蘋果口袋滿滿。美國公司稅相當重，蘋果的年營收大部分營收適用三五％的聯邦稅率，但是翻開蘋果財報，過去六年來，蘋果實際繳納稅率都在二三％至二六％左右，為什麼呢？
拉低蘋果稅率的祕密，在於海外繳納稅率始終只有個位數。
二○一四年蘋果繳納給愛爾蘭政府的稅率甚至只有○．○○五％。去年，蘋果淨銷售額突破二千三百億美元大關，蘋果在美國境內繳納稅款超過一百五十億美元，即使過去十年，蘋果海外營收占比從四成成長到六成，但蘋果海外繳納稅款，卻從來沒有突破五億美元。
擅長為日常生活添增魔幻力量的蘋果，藏在背後的低稅魔法又是什麼？「雙層愛爾蘭夾荷蘭三明治」，這個在一九八○年代由蘋果發明的精巧節稅架構，就是答案。
三明治怎麼做？首先，第一片吐司是美國蘋果公司在愛爾蘭設立的子公司「蘋果銷售國際」，這家公司是蘋果在海外營運的大本營，目前員工約六千人，主要海外營收都流到這家公司。這家公司是整個避稅架構中，唯一實際營運的公司，按照愛爾蘭法律，它應該被課徵一二．五％的公司稅。
蘋果低稅靠神奇「三明治」
雖然愛爾蘭公司稅率遠比美國低，也是歐盟最低，但與避稅天堂相較，稅率仍算高。蘋果要將海外收入，用最便宜方式送往避稅天堂，愛爾蘭再度扮演關鍵角色。
愛爾蘭政府為吸引國際公司於此設立子公司，規定若國際公司於愛爾蘭無實際營運行為，視作「無國籍」（stateless），於稅務上不須繳納任何稅款。於是，蘋果在愛爾蘭開設「蘋果營運國際」，該公司的總部設在避稅天堂英屬維京群島，受控於一家名為「鮑德溫控股」的公司，這是避稅架構中的第二片吐司。
現在，蘋果若直接將蘋果銷售國際的營收轉往蘋果營運國際，則必須向愛爾蘭政府繳納所得稅，設於荷蘭的夾心「蘋果歐洲運營公司」就有作用了。由於荷蘭與愛爾蘭間簽有協議，同屬歐盟的公司間往來無須課所得稅。於是，錢由愛爾蘭取道荷蘭中轉，再流回愛爾蘭，最後由蘋果營運國際送往位於避稅天堂的總公司，整個過程，只需負擔少少的荷蘭交易稅，與部分愛爾蘭所得稅。
但這樣的架構只適用科技公司，因為這三家公司款項流通是透過「智慧財產權」的權利金名義。蘋果藉著將智財權授予蘋果營運國際，使蘋果銷售國際得支付大筆權利金給蘋果營運國際，名正言順移轉收入，如果是傳統貨物買賣，衍生額外適法性問題。
這樣的避稅方式，除了蘋果外，包含谷歌、微軟、臉書等許多科技大公司都有採納。安侯建業審計部營運長陳振乾解釋，歐盟公平競爭委員會之所以開罰，不是因為抓到蘋果違法的小辮子，而是因為蘋果營運國際只是「紙上公司」，卻擁有龐大利潤，「這樣的帳面數字顯然脫離經濟實質，歐盟視愛爾蘭政府變相補貼蘋果，形成商業不公平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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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用低稅負吸引外資
蘋果帳上現金超過二千三百億美元（約新台幣七．二兆元），這筆罰款對蘋果來說微不足道，僅占帳上現金的六．七％，因此，蘋果股價在八月三十日消息公布當天，小跌不到一％，隨著新機將上市，股價隨後漲回。
不過，強悍的維斯塔格已表示，後續如果歐洲各地政府能證明蘋果實際獲利是在當地發生，則他們能向蘋果追補稅額，而法國公司稅率為三三％、瑞典二二％、德國約三○％⋯⋯，蘋果後續補繳的錢可能更多。
即使蘋果有能力負擔，總裁庫克仍在三十日當天發了封公開信，「我們被命令，須繳納額外的稅金，給一個不認為我們對它有任何虧欠的政府。」蘋果不想繳錢，理所當然，但這筆罰金對愛爾蘭政府，猶如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為何也不願收？
因為留著這套低廉的稅制，對愛爾蘭經濟似乎更有助益。靠著低廉的稅率，愛爾蘭在過去幾年已吸引超過七百家美國公司前往投資，根據華爾街經濟學家報告，即使在一三年經濟前景還未明朗時，美國對歐洲直接投資衰退一九％，美國對愛爾蘭的直接投資卻成長四二％。
美國公司總共在愛爾蘭創造十三萬個就業機會。在過去二十年間，從美國流入愛爾蘭的直接投資高達二七七○億美元，比金磚四國加起來還多。愛爾蘭可不想現在就宰了美國這隻金雞母，因此在歐盟裁決宣布後，愛爾蘭就表示，歐盟此舉已侵犯成員國制定稅法的主權。
美國財政部則嚴斥歐盟行為將導致歐洲政局不安，傷害歐美經濟友好關係。這是枱面上的說詞，陳振乾解析美國政府真正跳腳的原因，「對美國政府來說，現在歐盟課掉的這筆稅，實際上都是美國政府應該課卻沒有課到的蘋果所得。被歐盟課走了，它能拿到的錢就少了一分，當然要計較。」
歐盟這項裁罰在蘋果、美國、愛爾蘭三方拉鋸下，能否成功還有變數。裁罰雖不至於動搖蘋果根基，但未來歐洲各國極可能群起效尤，蘋果後續可能被更多補稅追著跑，而下次補稅新聞主角也不見得是蘋果，而是其他的美國科技巨擎。
愛爾蘭是美國企業進入歐洲的門戶，Google總部也設於此。（圖片來源／達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