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這些年來美國生技產業的變化,當二○○○年股價正值高峰時,許多生技公司股價表現皆優於那斯達克大盤;但這兩年產業大調整,從去年初開始,許多生技公司的股價走勢已遜於大盤,能超越大盤或是表現持平者,只有二、三十家,有些公司的跌幅更是驚人,低點甚至只有高點的十分之一,比起高科技類股暴跌的走勢,絲毫不遑多讓。
雖然第一種公司看起來問題不大,但在投資界對生技公司評價已大幅改觀後,生技界的第一要務已經從技術好,變成「有產品」,空有技術而短期內無法研發出有價值的產品,已無法獲得投資市場的青睞,於是這些技術服務為主的研發公司,如有機會就從純技術導向的營運模式,積極投入臨床前藥物(pre-clinical)的開發,並縮減員額、節省開支,降低燒錢的速度(burning rate),並希望能完成臨床第二期藥物研發,以取得大型藥廠或生技公司的合作及投資,或撐到第一個產品開發出來為止。
由於基因體、蛋白質體的研究、生物資訊等純技術、純服務的公司,目前大部分的收入過低,以致無法負擔營運費用,在股東要求更明確的營收獲利模式,以及同業紛紛調整營運方向等壓力下,這類的生技公司轉型勢所難免,但轉型仍有其風險,台灣大部分的生技公司與美國的生技公司有很大的不同,不一定要跟隨同樣的模式,但卻能觀察美國生技業的變化,做為國內產業發展的借鏡。
例如知名生物資訊公司Incyte Genomics(NASDAQ:INCY),目前股價約為五.三美元(十二月十二日收盤價,以下同),公司流動資產高達四.八九億美元,市值卻只有三.六六億美元,Incyte流動資產多,他們的技術在業界向來口碑甚佳,即使如此,在競爭壓力下,Incyte也必須大幅調整營運方式。Incyte的員工數最多曾高達一千一百多人,但是已解雇包括微陣列、基因轉殖等相關領域的員工,改為聘請八十至一百位新藥開發的研究人員,Incyte由原來的四大重點方向,包括:基因體、蛋白質、SNP(單一核甘酸多型質研究)、生物資訊等轉型為新藥研發,但範圍涵蓋小分子化學藥物、蛋白質藥物等,可能因此使得外界仍然認為,轉型後的Incyte研究方向還是不夠「聚焦」(focus)。
而Exelixis, Inc.(NASDAQ:EXEL)也遭遇同樣的問題,Exelixis以基因體研究、蛋白質藥物的軟體、平台技術為主,原本約有兩百人左右的規模;Exelixis在同類型的公司中,算是轉型起步較早的公司,早在二○○○年就開始調整,希望以研發基因功能(gene function)為基礎,發展臨床相關的檢驗、治療產品,現在Exelixis的股價還有七.八五美元,總市值高達四.五四億美元,公司約有二九三○萬美元的現金,流動資產一.六二億美元,顯示投資市場對Exelixis的認同仍有一定水準,但是Exelixis已轉型三年,目前還看不到具體成績,可見即使洞燭機先率先起跑,未來仍有艱苦的一仗須面對。
Lexicon Genetics Incorporated(NASDAQ:LEXG)也是另一個值得觀察的例子,Lexicon的技術是以老鼠基因缺失(mutant or gene knockout mice),做為尋找藥物標的的方法(也就是中研院最近主導及由美國技轉來的基因變異鼠大計畫),而同樣技術Lexicon已進行許多年,且目前他們宣稱已掌握高達五千個具開發潛力的藥物標的(target)基因,Lexicon有這麼驚人的成果,但是股價卻只有三.九美元,可見外界打Lexicon成績時給了折扣,反映在股價上就是打入冷宮,使Lexicon成為低於五美元的「低價股」之列。
探討生技公司的價值,通常我們能用一個等式加以解釋,等號左邊是現金多寡,擁有的有形資產以及專利權價值,相加之後就是等號右邊的總市值,理論上等號左右兩邊的數字應該相同或右邊大於左邊,Lexicon流動資產約有一‧二四億美元,而市值則為二‧○四億元,也就是說,五千個具潛力的藥物標的,外界評價竟然只值八千萬美元,由此可見生技公司抓在手中的一隻鳥,其價值可能比擁有空中的數千隻飛鳥高。
而大名鼎鼎的Celera Genomics Group(NASDAQ:CRA),也是轉型的代表,Celera從二○○一年初開始,大刀闊斧地展開調整,董事會不但換掉原來的執行長(CEO),還裁員兩百人,留下來的六百名員工中,一半以上改做新藥開發,留兩百人做基因資料庫分析及服務。Celera挾基因解碼的高知名度,在二○○一年曾募集十億美元,目前流動資產還有九‧○六億美元,但是市值卻只剩七‧一三億美元。
同樣也是基因體研究相關的Hyseq, Inc.(NASDAQ:HYSQ),則是以「聯姻」的方式勉強找到「續命丸」,從二○○一年開始轉型做蛋白質及抗體藥物,大多數的新研究計畫都是與其他單位合作,主導權並不在Hyseq手上,目前Hyseq的股價只剩一‧○六美元,到今年第三季為止,原現金只有四三○萬美元,流動資產也只剩一二○○萬美元,迫於現金不足的壓力,Hyseq與擁有五五七○萬美元現金的Variagenics合併,即使如此,合併後的Hyseq現金近六千萬美元,但總市值也只有兩千三百萬美元左右,股價低迷不振、員工只剩一一五人的Hyseq,在二○○○年初,也曾漲到每股一二○幾美元,曾名列高價明星生技公司。
而目前股價四.九四美元,市值二.四四億美元的CuraGen Corporation(NASDAQ:CRGN),股價能站上四、五美元,已算是頗受投資市場捧場的公司,CuraGen到今年九月的流動資產還有四.三九億美元,雖然市值遠低於流動資產,但原是基因資料庫服務公司的CuraGen,也積極轉型做新藥研發,CuraGen已逐步砍掉四分之一的員工,從八千個研究標的中,篩選出五百個值得開發的蛋白質藥物標的。
值得我們醒思的是,不管是Exelixis、Celera、CuraGen,還是上述的其他公司,採用裁員控制成本的手段,並不是因為這些公司評估景氣復甦將不如預期樂觀,而是了解到市場對生技公司的看法及態度,已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些公司幾乎都是在環境的壓力下,被迫轉型,因為同樣是虧損,與其維持現狀而高獲利遙遙無期,不如大膽轉型,冒險一試兩三年內見真章。
除了這些赫赫有名的大公司外,像Valentis, Inc.也砍掉七八%的員工,目前只剩十三人,而裁員幅度最大的Advanced Tissue Sciences, Inc.(OTC:ATISQ),足足裁掉八二%的員工只留下四十人,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整個生技產業結構性大調整,外界評估生技公司的方式也大為不同,三年內能不能有高價值潛力的專利、技術等的新進度、新成果,五年內可不可以有具體產品,將是外界檢視生技公司的新標準。
生技界發生股價從雲端跌落谷底的歷史性修正,其實對全球乃至於台灣生技界都不是壞事,對產業的長期發展而言甚至是好事,大調整有助於產業健康發展,讓業界及投資者恢復到踏實的基本面,認清生技業的高投資報酬率是附帶高風險的,如何充分了解其報酬率與風險度,是業者要誠實自我面對及與投資者充分溝通及建立共識的,而不是一昧地吹噓或瘋狂追逐「本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