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勸 Handspring, 趕快找一個面板第二供應商,不要把所有的單子都下給我們,他們就是不聽。」此話一出,許多做超扭轉向列液晶顯示器( STN,小尺寸液晶顯示器)的廠商,聽了恐怕都要跳腳。不過,碧悠電子總經理林文彬說出這句話,並沒有挑釁的意味,而是為了 Handspring 的體質健康著想。碧悠是去年國內 STN 的翹楚,以生產 PDA 的 STN 為主, 今年更要挑戰年產量八百萬片,占全球 PDA 的 STN 市場四成以上。
在田納西大學修得物理化學博士後,林文彬開始工作、創業,長年待在美國。他最早在著名的自動儀器控制公司 Honeywell 工作了近十一年, 又到德州大學擔任客座教授,生活十分穩定平靜。但是創業的因子在他的血液裡奔流,一九八○年,林文彬拿出五萬美元,找了幾位朋友共同創立 LCD 公司 Polytronix,就此展開他長達二十年的 LCD 生涯。
八○年代正好是 LCD 的發展時期,無論是 TFT、STN 都在此時開始蓬勃。 林文彬一群人將 Polytronix 經營得有聲有色, 幾乎各種種類的 LCD 都難不倒他們,現在包括航空用三百六十度廣角 LCD,或是符合軍事需求,能耐極高或極低溫的 LCD,Polytronix 都做得出來,技術在同業中相當突出。 一九八九年,台灣原本做玻璃管起家的碧悠,積極往 LCD 領域轉型, 到美國尋找技術支援,於是一條紅線牽起了 Polytronix 與碧悠。
碧悠三顧茅廬 林文彬回國
兩家公司相談甚歡,碧悠開始派工程師到 Polytronix 「習藝」,但也許是剛剛嘗試轉型,腳步不敢跨太大,初期只開發低階產品。做了幾年之後,營運仍不見明顯起色,當時的經營階層不禁感到心焦,決定要把「總教頭」林文彬請到碧悠,協助整個轉型工作。
但是,林文彬一家人已經在美國生活長達二十年了,自己的心血 Polytronix 也已經上軌道,要他回到台灣重新開始,實在讓他為難。碧悠發揮三顧茅廬的精神,終於說動林文彬,帶著賢淑美麗的妻子,和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回國擔任碧悠 LCD 部門的主管。
雖然林文彬算是空降部隊,但是他一到碧悠,就絲毫不畏積習已久的舊制度,展開大刀闊斧的改革工作。 產品方向從低階改成高階,把 Polytronix 的 STN 技術轉到碧悠來,管理風格則是標準美式作風,希望員工能盡量參與提案,積極表達心中的想法和創意。
一開始,產品的良率很低,但是大家都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林文彬不相信找不到原因,於是在生產線旁一站一站地盯,時時盯、日日盯,硬是把良率給盯出來。 當時他已經是 LCD 部門的最高主管,但是依舊和基層員工一樣,住在一間兩三坪大的單人房裡,每天工作到深夜。
面對改革出現的種種雜音,林文彬一再提醒自己:「只要腳步夠穩、氣魄夠大,就一定能夠克服。 」但也許是改革時理念不合,或是眼見 STN 市場有利可圖,許多人員相繼結伴離開,另謀高就。像是凌巨、訊倉、勝華,都有一票碧悠的老員工。林文彬承認,過去碧悠福利較差、未來性也不夠,所以前前後後走了一百多人。但是公司努力改善後,現在流動率已經降到很低。
見到以前的老員工成了新敵手,表現卻一直不甚理想,林文彬很直地說了一句:「誰知道他們出去後都不長進!」在他眼中, 國內的 STN 廠大多缺乏整體性規畫,為了快點打進市場,到最後只好用低價競爭,非常不可行。林文彬說:「有人看的是價格,有人看的是價值。如果品質和服務值得,客戶不會為了讓成本稍低就跑掉。 」因此,在去年殺價效應之下,有些 STN 廠商只拿到八%以下的毛利率,碧悠仍維持在一五%左右。
兩大客戶 Palm 及 Handspring
此外,碧悠的大客戶 Palm 和 Handspring, 忠誠度非常高,都以碧悠為第一供貨商。 其中 Palm 有五○%的面板來自碧悠,Handspring 更高達一○○%。照理來說,公司應該為了這麼高的占有率高興,甚至進而爭取更多的訂單,但是林文彬並不希望獨占市場。 站在客戶的立場著想,林文彬一直力勸這兩家 PDA 大廠,找尋第二供應商,以免一旦碧悠出了狀況,將會嚴重波及他們的出貨。
後來,Palm 雖然找了飛利浦,但是仍三不五時在林文彬面前抱怨, 說飛利浦的品質不穩定。而 Handspring 仍對碧悠「一往情深」,甚至林文彬願意居中幫忙牽線,Handspring 依然矢志不渝。 可想而知,這兩家在業務上競爭激烈的廠商,偏偏都對碧悠情有獨鍾,爭風吃醋的狀況是免不了的。因此林文彬把人馬分成兩組,彼此互不干涉、互不過問,分別服務自家的主子,結果變成這兩組人馬也開始比起業績來了。
能得到世界大廠的肯定,足見碧悠轉型的成功。在這段轉型的路程中,林文彬認為人的問題不難解決,但是要將碧悠從傳統產業完全改革,其間種種技術的整合非常困難。去年年底,碧悠將黑白玻璃管部門完全裁撤,認列一.九億元的停工損失,今年則預備將彩色玻璃管一併停產,這些都是為了改善體質,壯士斷腕的決定。
現在碧悠的員工一提起林文彬,大多讚不絕口,尤其是對他的儉樸和好學,印象深刻。到過林文彬家的員工,會發現「總經理家裡的沙發顏色怎麼不太一致?」原來節省的林文彬,見到身邊的人有好好的沙發要丟掉,覺得可惜就搬回家中。
積極學習 格局應該放大
一位資深員工提到,當碧悠想往日本尋找人才和客戶時,現任董事長陳宏輝想幫林文彬請個日文助理,以便於和日方溝通。豈知陳宏輝才剛一起頭說「日文能力很重要」,還來不及提到請助理的事,林文彬馬上接口:「喔,那我明天就開始學日文!」從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林文彬的可愛之處。
今年碧悠歡慶三十周年,同時成立碧悠光電,以生產 LCD 的玻璃基板為主。 碧悠光電的總經理 Karl Heinj Mader,來自德國, 是林文彬經由朋友介紹找來台灣的。 Karl Heinj Mader 在德國玻璃廠 Schopt 工作長達二十多年, 協助Schopt 在美國建廠,因此無論是技術或建廠經驗,都符合碧悠光電的需要。
Karl Heinj Mader 從 Schopt 退休後, 來到台灣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創業,一來就積極想了解本土文化。有一次,他問員工有關蔣介石的生平,員工稍微解釋給他聽。結果等過了一陣子,他跑到員工面前,把蔣介石的事蹟詳細描述一遍,原來他已經費心鑽研過了,讓大家相當吃驚。
因為國際間生產玻璃基板的對手不少,第一品牌康寧也在南科駐廠,碧悠光電顯然有一場硬仗要打。再加上先前碧悠電子的員工十分看好這家子公司,四十二億元的資本額中,有十億元是碧悠的員工和大股東出資認購的,有人連老爸的退休金都全數投了進去,林文彬和 Karl Heinj Mader 身上的重任可想而知。但是林文彬依舊堅定地說:「為了幫台灣的產業爭一口氣,無論多辛苦都一定要進去,先做第二品牌也沒關係。」
在回台灣的八個年頭裡,林文彬觀察國內廠商,認為大家的格局應該放得更大,眼光必須放得更遠,領導者更該有強烈的信心和學習心。「領導者各方面都得顧及,不但要有 Leadership 和個人魅力,眼光還要夠好,像是望遠鏡加顯微鏡加紅外線掃描。」林文彬娓娓道出他多年來的領導心得。憑藉著用經驗累積的這股自信,林文彬期許今年碧悠的營收能成長至一百一十億元,EPS 兩元以上,並且跨足手機面板領域,往 PDA 與手機面板雙霸主的寶座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