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直接對鴻海集團創辦人郭台銘說:我不要跳升太多級。只因十年晉升九次,幾乎年年晉升名單都有她;她也是鴻海集團最年輕的國際人資長,40歲不到的薛雅齡怎麼辦到的?
坐在我面前,長髮飄逸、素顏的臉上帶點雀斑,一點都無法讓人聯想到,在7月23日前,她還是管轄鴻海集團,橫跨中國、越南、印度和台北等國超越上百萬員工、帶領300多名人資的第一把交椅。她是薛雅齡,40歲不到,鴻海集團最年輕的前國際人資長。
她上任時,不過32歲,過去整個集團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大多超過50歲。當時是7個協理一同視訊面試她,其他人選都比她大上10歲以上,抱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膽識,薛雅齡心想:「老闆敢叫我接,那我有什麼不敢的;機會只有一次,下次在哪裡也不知道,」一走,就這麼走了十年路。
她敢直接跟創辦人郭台銘說:「不要跳太多級」,因為十年晉升九次,對於習慣一步一腳印的薛雅齡來說,太快了!你能想像這發生在講求績效的鴻海?讚揚往上爬的中國職場嗎?
鴻海印度建廠週年活動,其中一組活動以雙胞胎員工自行表演。(照片提供:薛雅齡)
回到2015年的夏天。從2008年進入鴻海的薛雅齡,因為表現優勢不斷往上爬。
終於爬到了集團人才選拔的平台上,直接向當時總裁郭台銘及各單位高階主管報告。頭一回要在「三軍統帥」郭台銘面前表現自己的她,帶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準備著。她將寶貴20分鐘的正式報告,變成一場個人行銷的「專題演講」,別忘了,她那時可不是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已是一線主管了。
上台當天,她是一路唱著江蕙的台語歌走上台,光這一唱就令人震「耳」,因為不一樣,成功吸引低頭正在看報告的郭台銘,將眼鏡拿下來,頭抬了起來,全程聽完薛雅齡的報告,還跟她互動問答,從原本的20分鐘整整延長為一小時。
就在當晚,薛雅齡收到郭台銘親手寫下的評語:「A.非常合適(進行)與人員的溝通與人力資源;B.有激情、有方法去顛覆過去人資的作業策略;C.有三創(創新、創意、創業)的精神,可以培育成為一個優秀的培育人才重要幹部;D.有能力去創立選育用留才的創新制度。(見照片)」在各項評價標準上,像是內部三向評價(內部評選標準)中:「用對位置」、「用對個性」和「用對產業」等等項目中,勾選處,都是最前面選項。
此為鴻海集團創辦人郭台銘對薛雅齡內部晉升破格選拔、親手寫下的評語。(記者翻拍)
對薛雅齡來說,這無疑是一場無價的經驗和精神上最大的鼓勵,但她認為自己應該持續在人力資源上堅持並持續學習,也願意承擔,但爬得太快對她而言,欲速則不達。「更重要的是一份榮譽感吧!」她淡淡地說。
她的淡然跟曾經是溜冰國手的經歷或許有關吧,運動員日復一日不妥協的精神,早已經植入於她體內的DNA中。「她平均一天僅睡4小時左右,」薛雅齡的一位下屬描述。這樣的習慣早在國小加入體育班時就養成了。
「小三到國三,整整七年,」薛雅齡回憶,每天早上六點晨訓、下午兩點到五點又練,吃過晚飯後,六點到八點半再練,「興趣是一回事,加入校隊訓練又是另一回事,」她自剖。
在公務人員家庭長大的她,父母沒有限制她的天賦,也沒逼她做出選擇,但個性直爽的薛雅齡不想讓人家認為:學體育就是四肢發達、頭腦不靈光,八點半回家後則繼續補上白天的課程,每次考試總維持在前十名。
同時還能在區運得到三百公尺短跑溜冰選手第三名,退役時,參加泛太平洋錦標賽獲得二金一銀佳績,「不能唱國歌,只能放國旗歌,看著國旗緩緩上升,是一種榮譽感,辛苦了那麼久,最後還是哭了,心情……」她難得低頭不語。
沒想過放棄嗎?「最苦的不是練習,是下雨不溜冰也要進行體能訓練,還在雨中;問我不愛美嗎?根本沒有時間,出國比賽一個半月,學業要追回來都來不及。練習摔倒時,腿都受傷見骨;溜冰重視大腿力量,不要練成像大象就好,」一段聽起來戲謔的回憶,但背後卻滿是辛酸與辛苦交織而成的力量。
放棄都是曾經一閃而過的念頭,團隊得獎了,念頭早拋在腦後。「持續做一件事,內心的毅力與堅持是一定的,」她以一位演奏家好朋友為例,一天也要練習5、6小時以上,如果狀況不好就不能專注,「運動員也是一樣,比賽當天不好那就是沒有了,」放在工作上,她就像個鐵娘子般:撕不斷的韌性支撐出最大的彈性。
這樣的運動精神帶在身上是一輩子的,雙子座A型的薛雅齡不管在讀書、當溜冰國手比賽,都是一個逼死自己,自己出題目給自己的人。她放棄保送,決定準備聯考,爾後考上國立商職,一路從屏東商業技術學院二專、推甄二技、到彰師大人資所,「當時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搭火車到高雄火車站補習,然後再回屏東,」她自言自語地說:「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挺過來的。」
「競速溜冰,就是與時間競爭;逆境中快速站起,回復原來狀態,」這是她在治軍嚴格的鴻海十年生存之道,她要跟集團中人的拼博、要跟來自各國的人才一較高下;而母親從小給予的一本書籍《小王子》是她信念的基樁:「怎麼去實現這個夢想!」這是她浮現腦中最直覺的一句話。
「真正重要的事物,用肉眼是看不見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星星,但其中的含意就因人而異。」書中的體會化成了真實的行動,成了面對外在挑戰的力量,也是往正面去看,用解決問題的高度看競爭。
我問她到目前為止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我在很多轉折時,做決定前會問自己:會不會後悔?蠻容易有答案的。選擇每條路都有不同風景。」今年7月23日,她又做了人生一個最重要的決定:離開十年的鴻海。
「我常說:一個十年,十個一年。十個一年,每年都在做同樣的事,沒有改變;前者是跨出舒適圈。逼自己做沒做過的事,每次只要有0.01的不一樣就夠了,這是態度問題。」這是她十年畢其功於一役的心得。
日常忙於人資之事,她在內部首建「學無限」平台,形同賽馬制,用非物質方式方式激勵出榮譽、成長和授權,讓年輕人出頭。「用網絡式的聯繫打破金字塔般的管理架構,」她說話淡淡地、有一份從容,但卻總用行動打破桎梏,如同她將十年經驗累積而成的寶典「用人資味」。
「不斷重複做一樣的事情,卻期待有不同結果的人,肯定是個瘋子。」出自物理學家愛因斯坦之語;但人不真的那麼「瘋」上一回,還真不過癮,而薛雅齡的下個「瘋旅行」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