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一條河》導演楊力州，本來只是為了統一超商拍三分鐘的微電影，在取材過程中，卻發現高雄甲仙有更多動人的故事，最終發展成兩小時的紀錄片。甲仙，這個匯聚各族群、有如台灣縮影的小鎮，正用它說不盡的人情味與生命力，給予台灣人重生的盼望。
原來，四年前、八八風災隔天，楊力州正巧為了《他們在島嶼寫作》紀錄片要到高雄取材，當時風雨交加，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龜速行駛，最後因淹水下不了交流道，接著陸續傳出災情，那個感受十分深刻。
後來，他準備災後要拍八八風災的紀錄片，卻因為其他作品的後製作業，擱置一旁。一直到兩年多後，再接觸到甲仙這個地名，當時八八風災的震撼又回來了，於是他決定，要去甲仙看看。
初訪甲仙，一行人無處開會，只好借用7-ELEVEn隔壁芋仔冰店的阿忠家。阿忠聽著有意思，就打電話叫當地人來參與。
難忘農村人情味 從微電影拍成紀錄片
「在那個會議，我第一次聽到拔河隊和許多故事，最後決定拍一支超級長的微電影。」楊力州接著說，拍攝拔河隊時，發現有三分之一的學生母親是新住民，更多故事浮現，於是決定進一步拍紀錄片。
出身彰化縣溪湖鎮的楊力州，老家務農，多年後，在無血緣、也無地緣關係的甲仙，他再次找到那種熟悉的人情味。
以皇都飯店第二代老闆陳誌誠的爸媽為例，三十多年前開始，他們每天提供「搭伙」，用便宜的價格分享給從外地來甲仙工作的人吃。陳誌誠母親當年是這樣說的：「這些都是『尚gau(台語：厲害)』的人，希望他們都能因有飯吃而留下來。」
就這樣，多年下來，陳誌誠每晚都和不同人共桌，常可見警察、郵差、老師齊坐一堂的奇景。
楊力州笑說，他拍《拔一條河》時長胖的六公斤，就是因此而來。他甚至親眼目睹，有一位在甲仙當警員、後來一路升到外縣市擔任分局長的老伯，離開甲仙二十年後，趁著出差，特地前來搭伙，只因他懷念飯菜背後，那份濃厚的人情味。
而楊力州眼中憨厚老實的陳誌誠，可惜因片長限制，成了《拔一條河》最大的遺珠。
「我們素材太多，誌誠整條線（故事）幾乎都剪出來了，卻不得不割捨。」楊力州說。在《拔一條河》中的美食大賽，就是為了漾廚房的開張而舉辦的。刪剪的片段，包括陳誌誠為新住民媽媽張羅漾廚房，動員大家油漆，教新住民媽媽經營餐廳、煮菜的方法；還新闢有機香草園，種植香茅、南薑等香料供給漾廚房使用。
八八風災過後，甲仙有很長一段時間籠罩在低氣壓中，甲仙國小的拔河隊凱旋返鄉，激發了大人對生命的熱度。
比賽輸了沒哭 鄉親迎接卻紅了眼眶
二○一二年年初，拍攝團隊聽到芋仔冰店主人阿忠分享拔河隊在外征戰、默默回鄉的故事。後來要再去比賽時，大人們在網路上發起小額募款。
有一位道士上門，從口袋掏出一把錢丟下，說：「這些都給孩子們。」然後轉身就走。阿忠說，那種有些彆扭的態度，反而顯出背後的真情。
楊力州在拍攝此段落時，感受到甲仙居民的情感已快要滿溢，應該會在下一次的拔河賽爆發。果然，在去年六月的全國賽開始前，大人們就討論，不管名次如何，都要去甲仙大橋的橋頭迎接學生。
「我真的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來。」當天，楊力州人在新北市林口的比賽現場，還打電話詢問甲仙的工作人員，怕迎接的人太少，甚至遊覽車抵達甲仙前，他都還與攝影師討論，要怎麼樣讓畫面更豐富。
沒想到，過了甲仙大橋，一下車，聽到震耳的鞭炮聲、看到熱情迎接的人潮，當下讓架好機器的攝影師忙到來不及對焦。
孩子們拔河比賽輸了，沒流下受挫的眼淚；看見鄉親興奮的笑容，卻紅了眼眶。楊力州久久難忘這一幕感人的畫面。
甲仙大橋之於當地人，是唯一的對外道路和情感的凝聚地。由於當地沒有高中，所有人國中畢業後，都要從此處搭車到外面念書，當兵、出外工作，揮別親人，走入人生的重要歷程，甲仙大橋見證一切。
楊力州深信，因著孩子們的努力拔河，牽動了大人的齊心奮起，開始為封閉的甲仙思索下一步。
如同《拔一條河》片中教練張永豪說的，孩子們不只是為了得冠軍而拔河，也是為了找回被風災遮蔽的自信、快樂而努力。楊力州期待透過紀錄片，每個人都在當中，找到自己的角色與定位；而整個台灣社會，也可以像甲仙一樣，再次發酵重生。
▲電影專書《拔一條河：甲仙的人情與美味》，於2013年８月出版。（圖／穀得電影提供）
楊力州
出生：1969年
現職： 後場音像紀錄工作室導演
學歷：台南藝術大學音像所、輔仁大學應用美術系
作品：《拔一條河》、《被遺忘的時光》、《青春啦啦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