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維力張家因老董事長張登旺錯誤的投資,使得家族事業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臨危受命的次子卻憑著柔軟的姿態、堅毅的心態化險為夷。八月中,維力宣告重整完畢,浴火重生的企業正展露著新生的光芒。
八月,炙熱的陽光正照射著位於彰化縣田中鎮僻靜鄉間的維力食品,讓這座原本孤寂而老舊的廠房閃耀著光芒,此時,幾位和維力往來多年的銀行專員,陸續步入了總經理張天民的辦公室。
幾天前,十一年前因財務危機而陷入重整的維力,終於接到彰化地院裁決,宣告重整完成。十多年的重整生涯,對於維力、張天民和銀行團來講,都是難忘的淬鍊;如今維力浴火重生,看著公司從垂死邊緣邁向巔峰的銀行員,忍不住前來向張天民道賀。
向來笑臉迎人、樂天知命的張天民,此時臉上的笑容卻掩不住這十多年的滄桑。他對前來道賀的銀行員深深一鞠躬,讓削瘦的他更顯渺小,言謝之意不絕於口,使得在場的行員受寵若驚,直呼「總經理,太客氣了!我只是個小行員!」只見站在一旁的維力食品協理、張天民的左右手陳瑞鎮不慌不忙地說:「沒關係啦,他就是這樣,無論你是誰,他的身段永遠這麼低!」
彎腰/面對三十二家債權銀行
是的,無論什麼狀況,他總能壓低身段,這就是憑著一身「最軟的硬骨子」讓維力重獲新生的張天民。
有別於其他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企業第二代,十多年前接下家族事業爛攤子的張天民,既沒有台塑王文淵擁有家族留下深厚的根基,也比不上國泰蔡宏圖承接而來的龐大資源,難怪多年來跟在張天民身邊的幕僚都說,「認識張天民的人,很難把他和富家公子聯想在一起!」
但就是知道自己際遇不一樣,張天民不停彎腰,再辛苦也面不改色,他相信「惟有如此,面臨崩解的家族事業,才能化險為夷」。
一九九六年,父親張登旺(維力老董事長)因操作大宗物資失利,讓曾是營收上百億元的家族集團瞬間瓦解,成為負債三十二億元的燙手山芋時,當年才三十六歲,從未進入公司管理核心的次子張天民,在面對三十二家銀行、一百多位代表的債權會議時,發軟的雙腿還是得緩緩地步上主席台。
「當時維力年營收才十二億元,三十二億元的負債,等於三年不吃不喝才能還完,這是個生吞活剝的鴻門宴,但捨我其誰?」
張天民知道,由於自己從未涉入公司財務,是當時銀行團對家族信任的最後微弱基礎,他也知道,這場會議自己只有被轟下台的份,但除了他,沒人肯也沒人適合出面。
果不其然,在債權人怒火中燒的會議廳裡,張天民沒機會說什麼,深深一鞠躬被趕下台。這是他第一次向人彎腰,自此也開啟了他的彎腰生涯。
為了開啟協商的第一步,張天民先是拜託公司的董事及監察人陪他走訪三十二家銀行,到最後,僅有一位身有殘疾的監察人,願意坐著輪椅陪他在兩周內走遍了台北、新竹、台中到高雄,但得到的答案多半是,「還錢,其餘免談!」但就在不斷受罵、身段壓低的姿態下,終於讓最大的債權銀行——台灣中小企銀動容,點燃了救活公司的一線生機。
為了展現誠意,張天民主動邀約中小企銀派駐三位行員來維力坐鎮,他每天親自到大門口接送行員上、下班,甚至他還將公司其中一顆支票印章交給行員掌管,為的就是讓債權人就近了解公司償債的誠意。就在這看似無解的死結裡,低頭彎腰的張天民,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一一說服了債權銀行,於九七年邁向了重整之路。
低頭/放下身段懇求員工共體時艱
在那個內憂外患的苦日子裡,對外,張天民得周旋在銀行團的壓力;對內,則得安撫動盪不安的人心。於是,當接手的第一天,張天民捨棄老闆的尊嚴,找來了公司所有一級幹部,請求共體時艱,要求大家減薪兩成,並將具家族身分的一級主管全部裁撤,在懇切的姿態下,最後只有一位幹部離職,穩住了軍心。到如今,維力的員工平均年資竟高達十年,多半是在風雨飄搖之際,堅守崗位的忠心分子。
「張總是最不像老闆的老闆!」維力企畫部高專謝耀輝如是形容。而為了留住人心,張天民卸下身段,充分授權、尊重專業決策,徹頭徹尾地革命。
以廣告來說,幾年前維力大乾麵上市時,花了一千萬元打廣告,Kuso的內容和張天民的價值觀十分衝突,難免嘀咕了一下,沒想到企畫部員工竟大剌剌地回他:「還好你不喜歡,因為廣告訴求的族群,就不是你這種LKK!」
員工這席直言不諱的話,張天民不但沒生氣,心裡還想:「對啊,是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從此之後,張天民的管理哲學就是不輕易提反對意見,留給員工揮灑的空間,徹底地將一般老闆慣有的「老江湖」心態收起。
挺身/不畏考驗,帶頭衝刺業績
不過再怎麼低調,關鍵時刻,張天民也總會挺身而出,穩住大局。在維力爆發財務危機的同時,母公司正義油脂也進入重整程序,當時維力十二億元的營業額,有兩億元來自正義給維力代理銷售的維力清香油,但在正義債權銀行團的堅持下,抽回了這項業務,讓原本搖搖欲墜的維力雪上加霜,面對憑空消失的營業額,只見張天民面不改色地對員工說,「這兩億元的營業額,我們明年就從泡麵贏回來!」
當時沒人有信心,大家心想,「兩億元!等於要叫這幾近崩解的企業成長兩成,怎麼可能?」但張天民總是自信滿滿地說:「我們目前的市占率是一成二,只要小小增加三個百分點,營業額不就大增三成了?外面市場那麼大,只要讓通路貨架上的貨,一百格中多三格擺維力的麵,不就多了三%市占率。」也就在這種正面思考的領導風格下,維力不但在隔年果真護住十二億元的營業額,此後,更以每年二至三成的速度成長,如今,維力已蛻變成營收二十四億元,市占逾兩成的泡麵大廠。
事實上,十多年的重整過程中,維力並非一帆風順,但憑著張天民柔軟的硬骨子,總能剛毅果決地化險為夷。九七年,維力才剛宣布進入重整,一場無情的大火燒掉了維力大半的廠房,當時廠內二百位歐巴桑哭著對張天民說:「怎麼辦?」只見張天民收斂心神,當機立斷,決定用一倍的成本,十天內快速復工。
孰料禍不單行,九九年,又碰到了九二一地震,將沒遭祝融之災的舊廠房震損,但張天民還是快刀斬亂麻,花了三千二百萬元,買H型鋼固定廠房,撐起工廠,而當時許多員工擔心工廠結構不穩而不敢復工,張天民身先士卒,進入工廠先操作起機器,這一舉動讓員工動容,使得維力快速恢復生產,死裡逃生。
堅持/操穩品質、鞏固家業領導權
此外,張天民對品質的堅持,也是維力再起的關鍵因素。拿維力的核心技術「維力醬包」為例,即使財務再怎麼吃緊,張天民還是堅持多花兩倍的時間、用二成的成本人工焢煮,使得這小小的醬包,維持住維力炸醬麵獨占乾麵市場八成的天王地位,近來更開發出維力炸醬罐,成為和沙茶醬齊名的另類調味料,上市兩年,席捲了團購和主婦市場,熱銷二百萬罐。
而為了搶攻市場,張天民每年砸下一億多元大打廣告,也逼著研發人員必須開發二十多項新品問世。
除了壯大家族企業,他對家業的傳承更是堅持,即使為了營運所需,張天民先後讓頂新及統一入股,但他始終堅持由張家持續經營,因此○二年頂新透過正義食品握有維力一八.五%股權,成為維力大股東,卻因為頂新想介入主導,使得他斷然拒絕與頂新魏家的合作,○五年則轉與言明「參股不主導」的統一合作,時至今日,統一已握有維力三一.八四%股權,卻仍由張家持續經營。
回顧這十多年的生聚教訓,即使外界認為他功不可沒,張天民卻總是謝天謝人,而不謝自己。他認為,要不是年輕時沒機會進入公司核心,哪會得到銀行團的諒解,而解救公司?要不是銀行團仁慈,怎麼有維力浴火重生的機會?甚至要不是當年火災地震,維力怎麼有機會換新機器,讓效率大增。
懂得彎腰、懂得低頭、懂得挺身,也懂得堅持,張天民「柔軟的硬骨頭」持續在困境中挺立。他說,如果有機會,他將持續舉起維力,墊起腳跟,讓全世界都看得見。
張天民
出生:1960年
學歷:明志工專工業管理科
婚姻:已婚,育有3子1女
維力
主力產品:維力炸醬麵、大乾麵、泡麵、乾吃麵、點心麵、巧克力甜甜圈、麵條餅
成績:泡麵市占率20%,僅次於統一;乾麵獨大,占全市場85%
維力大事紀 |
1968年 張登旺創立正義油脂 |
1970年 維力創立 |
1973年 維力炸醬麵誕生 |
1976年 張登旺併維力,任董事長 |
1985年 維力清香油上市 |
1988年 維力「一度贊」產品上市 |
1996年 張登旺操作大宗物資買賣虧損,負債32億元,維力陷入財務危機 |
2000年 跨入休閒食品推出「什麼玩意休閒丸子」 |
2003年 跨入飲料市場推出「茶怪獸」 |
2005年 手打麵廣告「張君雅小妹妹」廣播篇一炮而紅 |
2008年 張君雅系列休閒產品誕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