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王宏達電的成功故事已被寫過太多次,但至今宏達電仍有一處地方,是從來不讓外界參觀的;這個地方,集合全台灣最聰明的腦袋,對創新既執著又飢渴,把一個個創意變成生意,這是宏達電成為股王最關鍵的祕訣。
「這家公司不是在加州的庫比蒂諾(Cupertino,蘋果總部),而是來自另一個創意中心:MAGIC Labs,它就在台灣。」○六年四月十三日,宏達電的祕密武器第一次曝了光,美國《商業周刊》用極為戲劇性的辭彙,向全世界介紹宏達電已經低調運作一年的魔法團隊,「一群對創新執著又飢渴的人,撼動了全球智慧型手機市場。」
驚異全球的蘋果挑戰者
當宏達電執行長周永明在○六年宣布,要轉型做自有品牌時,大家都以為他瘋了;但周永明比一般人想像的更瘋,早在宣布前一年,他就部署了MAGIC Labs。這個實驗室的工作內容很玄,就是要找出「全新」的點子;在裡頭的工程師,更玄,有的叫機構巫師,或是軟體魔法師,就連主管職稱,都叫做「創意總巫師」。
在MAGIC Labs成立三年後,魔法成真了,比iPhone提早一個月上市的阿福機,被形容為iPhone殺手;名不見經傳的HTC(宏達電),成為蘋果大敵。
這個研發出阿福機的魔法實驗室,現在就被藏在宏達電桃園總部內。公司以外的訪客,絕對靠近不了MAGIC Labs一百公尺以內;就連公司內部員工,也得看部門或層級,才有取得進入MAGIC Labs的權限。進了電梯後刷第一道門禁卡上二樓,向前轉進約五十公尺距離,還要再刷一道卡,才能進到辦公區。
到了裡面,森嚴的氣氛瞬間消失,模型玩具、滑板車,圓的方的桌子,彩色柱子。魔法師們有時會說:「我在紫色柱子那裡。」紫色是機構設計部門,淡綠色是人機介面、橘色和紅色則是硬體和軟體,柱子上的白板寫滿點子,常常有人就靠著柱子討論,像是把聚集人的營火,創意就一直這麼燒著沒有停過。
「我們看起來是一個創意中心,但我們在做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生意。」宏達電創意長,也就是MAGIC Labs創意總巫師王景弘形容,如果公司是一支軍隊,那麼MAGIC Labs就是特種部隊,「特種部隊的人,絕對不是來度假,而是要讓全球震驚。」
而MAGIC Labs催生阿福機的過程,就是一部運作「創意」成為「生意」、把「創新」變成「獲利」的精采故事。
把創意變成生意、獲利
阿福機的設計,有兩個重要突破:全平面、觸控式選單。
使用過智慧型手機或是PDA的人都有一個經驗,因為突起的邊框,讓人在使用螢幕右方的捲軸把畫面往下拉的時候,總是被邊框卡住,狹小的空間只容許手指用摳的來操作,無法真正用整隻手指頭按。
「其實,用摳的也還是可以活,但當我們觀察到這個現象,我們應該要覺得,不行,我們不應該只是讓人類『活得過去』就好了。」這類細微的觀察,正是創新的根源,藉由觀察,去挖掘人類最自然的行為,並且改變現有作法以符合人性。
此外,操作介面也是從無到有。「我們常聽到很多使用者說,我的手機有很多功能,但是我只用得到三個。我們可以把這句話聽了就算,也可以說,『不行,這個世界太黑暗了』。」王景弘強調,用心觀察,就有源源不絕的靈感和機會。
為了簡化使用者介面,起初,MAGIC Labs朝向「降低使用者學習的分量」的方向思考;想出來的解決方法,就不外乎是重新排列選單、減少選單的層次,或是修改原來的選項圖示。「在一連串失敗後,我們發現,重點不在減少學習分量,而是要丟開學習的分量。」跳脫既定框架,團隊才終於突破困境。
但什麼動作,才完全無須經過學習?阿福機的Touch Flo專利技術(一種觸控螢幕介面),以手指觸控,直接在螢幕上翻轉選單的操作介面,就是從人類的本能開始發想。這些靈感,都來自MAGIC Labs團隊成員每天必做彼此的腦力激盪。
有如同樂會的討論會
兩間動腦會議室,被設置在MAGIC Labs的最後方,裡面經常人聲鼎沸,沒有冷場的氣氛,讓人很難想像,他們是在開會,而不是同樂會。
量子化學大師鮑林(Linus Pauling)曾經說,「找到好點子的方式,是找到一堆好點子。」這句話在MAGIC Labs中徹底被實現。每一次的動腦會議,都不超過一個鐘頭,但會議開始的四十分鐘內,三面牆的大白板就已經寫上滿滿的點子,或貼滿一張張彩色的便利貼。
要在一個小時內得到一百多個點子的祕訣就是:踩在別人的肩膀往上爬,透過團體互動,每個人的想法不斷的堆疊上去,群體的智慧,就能激盪出這一個人永遠想不到的創新火花。
不冷場,首先要讓參與的人有興趣。在動腦室的外面,張貼著各式主題的動腦會議時間;會議讓所有人自願參加而不指定出席人,就像在看電影時刻表,你只會為自己喜歡的電影花錢買票,例如當有人發動關於「相機鏡頭」的動腦會議,喜好攝影的人自然會出現在會議室裡。
會議進行的方式,也有很多訣竅,「最重要的是主持人準備的工作。」王景弘強調。
在MAGIC Labs,主持人會設計各種遊戲,如第一個六十秒把想到的第一個字寫下來、或是文字接龍,讓會議從一開始就非常緊湊。有的時候,甚至是用寫考卷的方式,由主持人說明他的議題後,讓大家即興地在白紙上發揮,用畫的、寫的都行,寫完了就下課。
易地開會,也是一種選擇,曾經有MAGIC Labs中的魔術師,想改良車用衛星導航的使用情境,就把人帶到一輛車上,在車子裡腦力激盪。
動腦會議就像創意發電機,發出源源不絕的能量,雖然一場會議中的一百個點子,可能有九十九個都是要被丟掉的,但重要的是每個人勇於提出想法,才有可能得到最多的想法,也才大大提高挖到金礦的可能。
不過,每個看似可行點子,都會每周被檢視,一旦兩、三周的時間過去,還是無法突破,就會被立刻丟棄;在這裡強調的是可量產、有執行價值的點子,而非天馬行空。
現在,MAGIC Labs儼然成為宏達電的招牌點子庫。○七年宏達電舉辦盛大的十周年慶祝活動,公關部門便跑到動腦室,請魔術師們發想活動的點子;接連兩年的尾牙,福委會的同事,也都非常愛用動腦室的魔力,幫忙找出最創新的節目內容來。
點子發想階段,都還可以自由發揮,當點子要落實到執行面,就是考驗和磨練技術的大苦工,這時就要借重不斷測試的機制,找出並解決問題。
阿福機的觸控介面,起初,女生操作的失敗率極高;問題就出在,女生的長指甲滑過螢幕,經常像飛機降落時彈跳落地,不規則的觸控讓機器無法感應。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軟體工程師寫出一套辨識指甲、皮膚或觸控筆的程式,讓女生也能自在操作,這成為Touch Flo重要的專利之一。
還有,當使用者點選任何一個指標,螢幕也要能自動分辨是觸控筆或是手指;因為手指的面積,較觸控筆或指尖大,所以指標要能自動放大或縮小感應區,這個,也是專利。
挑戰我 我就讓你好看
不只如此,這裡的人,還都很愛向高難度挑戰。阿福機的第一款原型機,已經做到十八釐米的全世界最薄厚度,而且是全平面,當中的繞線、硬體的配置和機構設計全充滿難題。當MAGIC Labs興奮地向周永明展示時,周永明只是挑剔地說:可以做到十四釐米就更好。
這些被稱做narrow magician(縮小魔術師)的工程師們,當天隨即把自己關在動腦室裡面,幾周後,再去找周永明,「總經理上次說,這個東西不夠好,要我們壓縮到十四釐米,所以我們就弄到十三.八釐米。」
「你挑戰我,我就讓你好看。」這就是王景弘說的,特種部隊的作戰態度。
「在MAGIC Labs裡面的人,看起來都很聰明。」這是中華電信行動通訊事業群發言人石木標,看到MAGIC Labs後,印象最深刻的感想。
要進這座創意發電機中,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平均每兩百份履歷,才有十個人有面試機會;其中,又只有一個人會被錄取。面試時,主考官絕對不會問:你過去從事過哪些和創意相關的事情?王景弘笑著說,這個問題可能讓所有人過不了關,「我們要找的,是有突破性思考的人。」
「若以原先的思考模式,就是像一個氣球一直膨脹,再努力,頂多膨脹二倍;但是,我們要的是十倍的跳躍性突破。」王景弘舉例,減少操作介面的學習分量,就是成長二倍的思考;完全丟開「學習」這個框架,才有可能得到十倍的突破力道。
商業作家哈默爾(Gary Hamel)曾經提出警告:「或許某個車庫裡,正有人仿製刻有貴公司名字的子彈,隨時準備對付你。你別無選擇,必須先發制人。你必須比創新者更創新。」所有宏達電已經在進行的計畫,MAGIC Labs都不做,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改良既有的,而是要創造全新的。
而惟一令對手很難抄襲的,就是環境;這裡像非洲草原上的大池塘,聚集了各種動物,來自硬體、軟體、機構、人機介面、心理學甚至是珠寶設計的人才,組成了神奇的五十人小組。
更重要的是這裡隨時吹著創意的風;王景弘笑著說,沒有美國太空總署等級的環境,要在自家後院做太空梭大概很難吧,對MAGIC Labs來說,創意的靈魂永遠無法被複製或抄襲。
最好的科技,是要在產品背後默默提供更好的使用者體驗,這是MAGIC Labs不斷在強調的精神,但現在MAGIC Labs的創新能量讓全球看到,這是一條維持競爭力必走的路,也是台灣高科技業提高價值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