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的晚上,凱悅飯店喜氣洋洋,食品業重量級廠商光泉集團的大家長汪圳泉正在娶媳婦。大家耳熟能詳的食品業者代表幾乎都到齊了,連民進黨大老林義雄、蔡同榮,以及與汪家有二十餘年交情的外交部長簡又新也是座上賓。
光泉汪家發跡於民國八年迪化街霞海城隍廟口前,從賣紅豆湯的路邊攤開始,住在七十二巷裡的二十四歲汪光泉帶著剛入門的牽手,兩個人在這裡擺了個小攤子,在紅豆湯香氣的吆喝聲中,讓很多上下大稻埕碼頭的日本與台灣商賈忍不住要歇歇腳,啜上一碗;料多實在的汪家紅豆湯就這麼地一傳十、十傳百的遠近知名,汪光泉並因此有了個綽號:「紅豆水」,而「紅豆水」生的九個孩子則被街坊鄰居稱為「紅豆水子」。
紅豆湯生意經──塑造穩健低調作風
提起當年父親從賣紅豆湯起家,到現在準備國際化與企業綜合化,汪光泉三個兒子中的老么汪圳泉接受《今周刊》專訪時,彷彿回到了兒時,緩緩道出光泉的創業故事,也傳達了光泉敬業與低調保守的迪化街精神。民國三十三年生、今年五十九歲的汪圳泉說:「我們賣紅豆湯真的很出名,也因為紅豆湯是甜點,後來因時代變遷後光泉開始做西點麵包。這個西點麵包店址現已改成萊爾富便利超商」。
汪光泉四十八歲才生下汪圳泉,提起父親,汪圳泉眼睛裡充滿了感念。他說:「我父親不嫖不賭,尤其是不喝酒,所以塑造了『家族誰喝酒,誰就是犯罪』的汪氏家規。因為父親認為,喝完酒亂說話很容易讓人身敗名裂,所以他滴酒不沾,我兒子結婚那天,我們家的人只喝烏龍茶,客人則喝威士忌。」
問汪圳泉:「迪化街的承傳是什麼?」十七、八歲就開始在大稻埕挨家挨戶送牛奶的汪圳泉想了一會兒,還是回到父親身上說:「家教」。汪圳泉說,「我父親是一言九鼎的人,他相信人的信用代表他的生命,在這樣的祖訓教導下,所以光泉牛乳堅持不加水、不加奶粉,也不加鮮奶油,完全不加工,因為這是良心與道德問題。加了工可以讓牛奶『很濃很香』,但這樣做我會很痛苦、晚上會睡不著覺!台灣人要喝純牛奶,這就是我的準則!」
會開始賣牛奶,也是基於環境的改變。汪圳泉說:「家父看到了牛奶是人類不可缺少的營養品,當時又只有兩種人才能喝牛奶:有錢人與病人,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生意,因此父親除了繼續賣西點麵包,四十五年開始養牛。以目前台灣的品牌來看,到目前為止,比我們還早的牧場已經沒有人存在了,現在我們是台灣最早的牧場與品牌。」不過,當時的光泉牛奶也僅以迪化街為銷售主軸,早年的牧場則是在板橋,而不是現在的桃園大園。
老夥計刺激──光泉全台走透透
光泉牛奶走出台北市,則是在六十六年、汪圳泉三十三歲開始,也是汪圳泉常對年輕人與朋友說的「一個好朋友與一個壞朋友」的故事。
那年,一天台北下著傾盆大雨,還沒改建的老店鋪也跟著漏水,比汪圳泉大兩歲、常玩在一塊兒的店裡西點麵包學徒來看他。這位學徒離開光泉後跑到高雄開西點麵包店,生意做得很不錯,也有了代表財富地位的頭銜:獅子會會長。環顧漏水的老店,這個學徒忍不住地炫耀與嘲弄老東家,讓汪圳泉備受刺激,他咬著牙隱忍著,最後還是從齒縫裡迸出了一句:「兩年後我要到高雄做生意」!汪圳泉說:「這位學徒以為我也要到高雄開西點麵包店,但我心裡卻想著的是有口皆碑的光泉牛奶。」
當年父親已辭世七年,汪圳泉徵得兩位兄長,包括長他十九歲的大哥汪金來,與長十六歲二哥汪來金的同意與支持,開始鋪貨,「當時牛奶流行紙包裝,一部組機要四百多萬元,我沒錢,只好開一個三萬多元的塑膠模子,一個瓶子五元多,將牛奶裝在塑膠瓶內,這是台灣第一瓶塑膠瓶裝鮮乳。我利用高中畢業大學考不上的年輕人,以當兵前一、兩年的時間幫忙送貨做家庭客戶,就是現在的『宅配到府』,兩年後,光泉牛奶的業務不僅到了高雄,也到了全台,此時已是六十八年,這也是光泉的起步年。」
「所以,人總要受到別人的刺激。我交代公司裡要留著一句話,就是交到一個好朋友好像得到一個金塊,交到一個壞朋友好像在挖墳墓,所以我那天娶媳婦不是請廠商,而是請對我有幫助的好朋友。」
一房一代表──光泉朝專業經營邁進
「我們家族在光泉裡是盡可能地一房派一個代表,而且妻女絕對不能進公司任職」,「我希望未來族人都不要在光泉上班,當股東就好了。光泉要走上專業經理人制度,並擺脫家族色彩,而且轉型成為國際級企業。」汪圳泉斬釘截鐵地宣布了他的終極目標。
從汪圳泉之父汪光泉開始經商歷經八十三年、子孫繁衍已到了四代,為了不願安排家族成員進入企業擔任職務,干擾企業營運,早在兩位長兄尚未過世之前,汪圳泉即與他們就此達成共識。
目前光泉集團的分工,主體事業為光泉牧場、食品與超商,是由大房汪金來系統管理工廠與生產,二房汪來金系統則管理財務,三房汪圳泉負責業務;在集團內掛有職銜的,唯有大房長子汪賜發(光泉牧場董事長)與汪裕豐(萊爾富副總經理),二房長子汪林祥(光泉牧場副總經理與萊爾富董事長),以及三房汪圳泉(光泉牧場總經理與光泉食品董事長兼總經理),另基於尊重長房的原因,他們也讓姪子汪賜發擔任母體事業的董事長。
生於斯,長於斯,看盡迪化街富商巨賈起起落落,汪圳泉的體認是家族企業要永續經營就必須跳脫家族營運、朝向企業化管理;所以他開始以身作則,並未培養自己子女接班掌管光泉事業。像是今年才拿到美國雪城大學企管碩士返台的么子汪威勳,目前雖然跟在汪圳泉身邊見習,但見習滿一年後即到金融業上班;而同樣在雪城大學拿到企管碩士的長子汪威達,則在資誠企管顧問公司上班。
現年五十九歲的汪圳泉還不打算退休,他說,「人講求的是貢獻,沒貢獻時才退休。」不過,他也不會擋年輕人的路,但「希望能有這個命,在六十歲退休。」期許能交棒給專業經理人的想法,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