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東隆五金之後,又有一家本業經營良好的老企業被操作股票護盤拖垮。位於南投草屯鎮的環隆電氣,雖然在電子股的知名度不若華碩、台積電,卻是一家員工兩千人、過去三年每年每股獲利超過三元、 一年 IBM 訂單超過一百億元營業額兩百億元的中大型公司,但是,就在這一波金融風暴中,一向被視為績優股的環隆電氣也難逃劫數,爆發董事長兼總經理蔡坤明為了操作股票失利、挪用公司資產高達三十五億餘元的事件,第二代蔡坤明闖下大禍只好辭職拱手讓出公司所有權與經營權。
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一,農曆春節過後開紅盤第二個交易日,剛被打入全額交割股、已經連續無量下跌多日的環電,突然跌停打開,而且,當天成交暴出五萬六千多張大量,以漲停收盤,環電成為農曆年後最亮眼的一支股票。
當天上午市場即傳出光寶集團有意入主環電,而環電跌停打開、暴出大量,有很大的部分是出自光寶集團的買盤介入,也使得農曆年前傳出光寶集團總裁宋恭源有意介入環電,以完成其完整電子事業版圖的傳言獲得證實。
光寶集團就差環電這一塊
光寶對環電有興趣的原因主要在於,光寶集團所有主力產品裡,包括監視器、光碟機、鍵盤、交換式電源供應器、光電半導體、掃瞄器等,環電生產的主機板正是光寶所欠缺的,也就是說,如果光寶拿下環電,光寶集團上下游電子產品的結合就宣告完整了。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光寶集團在農曆年前便積極結合環電其他大股東,包括中華開發、AIG 集團、喜馬拉亞等法人股東,再加上年後一開盤光寶就在股市接下環電三萬多張,使得光寶集團似乎十拿九穩,成為最後最可能拿下環電的團隊。
日月光半路殺出
不料,半路殺出程咬金,就在環電跌停打開當天,市場出現一萬八千張融資贖回的環電賣盤,大多數市場人士並沒有太留意為何會突然出現這一萬八千張融資贖回,不過,明眼人卻發現事情有點異樣;據說當天環電的場外交易就有一萬多張,和當天的融資贖回數量接近,而光寶卻是透過集中市場買進,也就是說,除了光寶之外,已經有人開始透過其他管道介入環電,要和光寶一較長短,很快的,這個競爭對手曝光了,就是日月光。
雖然在農曆年前日月光也曾探詢過環電的情況,但是市場上對日月光半路殺出還是頗感意外,一度以為是股票短線炒作的話題。日月光的福雷二次承銷案在去年底終於獲央行放行過關, 股價也反應此利多大漲了一段,日月光因福雷 TDR 承銷即將在三月底入帳高達四十億元,手上現金充裕可期,再加上日月光張虔生家族和環電蔡坤明家族上一代即是舊識,有交情,日月光一出面立刻成為光寶介入環電的勁敵,環電會不會變成「日月環」,納入日月光關係企業,成了市場關注的焦點。
日月光想介入環電當然不止錢多、有交情而已,還考慮到集團發展的需要。日月光集團旗下的日月冠一直想發展主機板業務,以迎接未來 IC 和板子結合的新趨勢, 但是成效一直不佳,入主手上握有 IBM 大訂單的環電是最快速進入主機板市場的方式,投資效益加上過去情誼做基礎,成為日月光入主環電的利基。
對市場動態掌握一向十分精準的日月光集團,雖然起步比光寶集團慢,但是,以日月光張洪本在股市縱橫多年的能耐及敏銳的嗅覺,以及負責財務幾位靈活能幹的好手,使得光寶備受威脅,日月光在檯面下和蔡坤明家族談妥承接蔡坤明質押在銀行的股票和其他中部金主的股權,估計至少有兩成股權,透過媒體放話,日月光更迅速掌握主導權,逐漸有後來居上的架式。
經過一個星期的密集運作,日月光董事長張虔生、集團總裁張忠本兩兄弟以及環電蔡家代表在三月一日召開記者會,宣布入主環電的細節,表示將以每股不超過新台幣三十七元的價格,接下蔡家超過公司總股數二五%的持股,加上市場上已買進約六%的二萬五千多張環電,以超過公司三成持股入主環電。
根據日月光與環電的協議書內容,原來環電蔡家的投資公司德原投資,已經在三月一日改派日月光的張洪本與何弘為法人股東代表,分別擔任環電的一席董事及一席監察人;而且蔡家同意在三月八日前召開董事會,支持推選張洪本擔任環電董事長。
銀行團保本就好
不過,對中國國際商銀、匯豐銀行、台銀等主要股票質押銀行而言,誰入主都一樣,重點是,只要能夠收回債權,使債權獲得確保就好了,出再高的價錢,對銀行的意義都不大,因為超過當初質押成本的資本利得,還是要還給原來的質押人,因此,銀行團和日月光洽談好的承接成本大概在三十五元到四十元之間,而日月光與環電的協議成交價格三十七元,也正是當初蔡家向銀行申請股票質押的成本。
光寶買進環電的隔天,市場立刻傳出日月光也有意入主環電,引起原本老神在在的光寶一陣緊張,兩大電子集團逐鹿環電白熱化,也讓環電股價連展強勢,每天一開盤環電委買的張數就高掛,市場人士幾乎都想藉此機會搶搭這輛漲停快車,但是,由於在外流通籌碼不多,有好幾天環電幾乎是無量飆漲的走勢。質押銀行之一的中國商銀深怕錯失賣股票的好機會,趁跌停一打開就陸續賣掉一些股票,市場人士認為,中銀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就亂賣股票,現在一定後悔莫及。
開發是牆頭草 AIG 集團準備二十億伺機加碼
一位熟悉內情的市場人士指出,最早布局入主環電的光寶,因為錯估情勢,本來打好的如意算盤是只要買一成股權,加上法人股東的支持,環電即可納入集團旗下,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掌握市場能力較強、企圖心更明確的日月光出來力爭,而且,一出手就直接和蔡坤明家族、銀行團、中部金主談,使得手上先握有三萬張環電的光寶控盤能力受到牽制,最後只好黯然放棄。
一開始和光寶站在同一陣線的中華開發,因為日月光突然出現,目前態度趨向中立,開發總經理胡定吾態度很明顯,只要誰拿到環電主導權,就支持誰,開發投資處一位主管就說,他們支持經營團隊,不管誰都好,只要對員工有交代的,能夠讓公司繼續運作下去的團隊,我們一定支持。擁有環電一席董事、一席監察人的開發,在蔡坤明爆出財務危機後,對於績優股竟然也會變成地雷股扼腕不已,在處置過程中,開發但求無過只希望沒事就好,在談判初期銀行團很希望開發能夠快快接下環電,讓環電穩定下來,但是開發擺明了倒股票不至於、但是加碼不可能的態度,誰接都無所謂,只要環電股價能夠上來,讓開發不要賠錢,繼續有投資利得可賺,其他的股權是非,開發根本不願捲進去。
倒是環電其他股東的態度比較積極, 南山人壽的母公司--美國國際(AIG )集團在評估後就準備了二十億元,準備伺機進場承接環電股票,而且在洽談過程中不排除接下環電經營主導權的可能性;不過,在日月光介入確認後,AIG 的這項計畫自然也受到了影響。
IBM 支不支持日月光?大有問題不管任何公司買下環電,環電大客戶 IBM 的態度都是重要變數; 在農曆年前,IBM 曾經和環電經營團隊一起召開記者會表示,只要總經理吳輝煌率領的經營團隊沒有改變,IBM 不會抽單,會繼續支持環電。在日月光介入之前,IBM 對於光寶的態度相當支持,總公司的這項態度並曾以書面文件形諸文字,但是對於日月光至今還沒有類似的動作,IBM 對日月光的態度,從三月一日日月光記者會上,IBM 以及環電公司經營團隊都未出席似乎略見端倪, 未來日月光如何爭取 IBM以確保未來長期大訂單,將是一大要務。
不過,不管最後花落誰家,環電的股價終於自二十二元谷底止跌回升,銀行團大鬆一口氣,任何低價進場加碼買進環電一方,即使輸掉經營權之爭,也應該可以賺到差價,怎麼說都有賺頭,所以,對他們而言,這是一場沒有損失的戰爭;但是,對於那些高檔套牢、消息又永遠慢半拍的小股東來說,這次詭譎多變的股權爭奪戰,又是一邊站看別人涼快了。
/BOX/
光寶、統一開出更好條件 蔡家為何不賣?
/撰文/
余慕蘇
就在三月一日、日月光與環電蔡家共同召開記者會之前幾天,國內另一大型財團--統一集團,也向蔡家接觸,據說開出了檯面上比日月光更好的條件與價格,希望收購環電股權,照理說,讓售條件好、公司股東都獲利,沒有道理拒絕,但是蔡家不知因何故沒有接受。
事實上不只統一的情況如此,光寶在談判過程中一直希望能以更好的條件談下環電,但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沒有和蔡家關鍵人物蔡媽媽接上線,終於功敗垂成。
這次環電的股權爭奪戰鬧烘烘,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卻都看出不少問題。國內破產、接管相關法規不足,以致股權轉讓過程充滿了許多灰色的運作地帶,環電可說是國內第一個上市公司因為老闆挪用公司資產,而使公司必須轉手由其他公司接管的個案,第一個重整個案狀況百出,實在值得主管機關深思。
根據熟悉國外相關法令的法界人士指出,環電董事長蔡坤明挪用公司資產超過三十億元,事實上已是公司的最大債務人,第一個應該釐清的就是這些股票所有權到底誰屬?按照法律精神,在事發後他手上的環電股票已經不屬於他個人,應該由公司董事會立刻接管,以確保股東的權益。但是,在這個個案中,蔡家仍然以股票所有人姿態,選擇讓售股票對象,其中如果沒有選擇對公司最有利的對象,就是對公司股東權益的侵犯。
不過,對於像環電這樣所有權與經營權合一的公司,出事的蔡家卻掌握有公司董事會過半席次,如何選擇交易對象顯然很容易會有利益衝突的問題。按照美國的法令,在這個時候,代表公司的內部董事是必須迴避的,可惜的是,國內類似的法令相當模糊,以致在公司重整的過程中,權利、義務的分際不明,環電的首開先例,應該是很好的一次教訓。
/BOX/
企業集團的媽媽們
/撰文/
余慕蘇
國內的企業集團一向是陽盛陰衰,上一代女性要出頭實在很難,不過其中還是有少數代表,過去日月光集團的張媽媽--張姚宏影,新光吳家的吳媽媽--吳梁桂蘭,以及台鳳黃家的黃媽媽--黃葉冬梅,正是其中代表人物,而在環電蔡坤明被收押禁見之後,一手主導與日月光協商的蔡媽媽--蔡林烈霞,也讓人印象深刻。
在與日月光共同召開的記者會上,蔡媽媽首度公開露面,一開口就是用喑啞的嗓音代兒子向社會大眾道歉,雖然兒子已經五十歲,但是在媽媽的眼中卻永遠是長不大的兒子,眼見兒子接手父親事業一心發揚光大,最後卻落得虧空公司、拱手讓出經營權,做媽媽的似乎仍然不願怪兒子,蔡媽媽不斷的幫兒子解釋:「他就像牛一樣苦苦做事,想把事業做大;都是他太不懂社會了,才會犯下大錯」。
兒子還在看守所,家中只好由已經不管事的老媽媽出面談判賣公司,對一生苦盡甘來的蔡媽媽來說真是情何以堪,當企業集團需要老媽媽出面解決問題的時候,絕對不會是好事,前有兄弟鬩牆時出面的新光吳媽媽、台鳳黃媽媽,如今環電蔡媽媽面對大眾,一樣令人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