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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宕六年的改革 埋下勞動基金弊案禍因

延宕六年的改革 埋下勞動基金弊案禍因
勞動部長許銘春(左)表示,2016年游迺文被政風處列為高風險名單,她已要求勞金局盡速完成內控檢討作業。

2020-12-09 10:41

「三十年前,我們用勞工行政的人就可以管理勞保基金;時至今日,金融商品很多、市場十分複雜且全球化,一定要找最好的人才擔任這項工作,甚至可以考慮延用外國人,新加坡、香港、韓國及日本等國,都是用法人,非行政機關,彈性用人的制度上,我們會強調專業化!」二○○五年十月,時任勞委會主委李應元代表行政部門,在立法院主張成立行政法人,操作管理勞保及勞退基金。

游迺文上月底因涉嫌與寶佳資產管理公司共謀、動用勞動基金下單,拉抬特定公司股價,遭檢方收押之後,讓公務機關人力與待遇是否足以承擔操作四兆餘元基金的重任,再次成為各界討論焦點;也使得李應元十五年前的這番話,更引人深思。

 

但在當年的時空環境下,成立行政法人操作「勞工血汗錢」,被多數立委視為邪門歪道,有人痛批這項提案是「全盤否定認真做事的公務人員能力」;即使態度較為溫和者如國民黨立委楊麗環也認為,基於政府有義務監管勞動基金以維護勞工福祉,由行政機關直接操盤較為穩當。

 

因此,立法院○七年三月完成立法,於同年七月成立隸屬於勞委會的「勞工退休基金監理會」,負責管理操作當時規模近七千億元的新、舊制勞退基金;一四年,立院再次修法,將勞退監理會業務,與原本由勞保局財務處負責的勞保、國保等基金整合,一併交由新成立的「勞動部勞動基金運用局」投資運用。

 

難題一:人力不足

尊重專業  編制應彈性化

 

「十幾年前,勞委會就預見勞保、勞退基金規模只會不斷擴大,但公務機關員額受管控、公務員待遇也不可能和投資績效連動;只有成立法人才能讓編制、待遇更有彈性。但因為立委擔心『管不到』,只能用公務機關操盤。現在出了事才來討論人力和薪資問題,其實只是老調重彈。」全程參與那段歷程的前勞保局長羅五湖,不禁嘆了口氣。

 

「人力不足」,在羅五湖眼中確實是個老掉牙的問題。

 

根據○七年通過的組織法,勞退基金監理會編制員額雖有兩百人,但實際可用的「預算員額」僅八十人;一四年設立勞金局時,僅勞退基金規模就已高達一.九四兆元,且還要增加業務範圍,但因中央政府機關精簡,「編制」竟遭刪減為一八○人,實際員額則僅是監理會既有人力、加入原本負責基金操作的五十一名勞保局員工,共一三四人。

 

一三年,勞金局組織法在立法院社福衛環委員會審議時,國民黨立委江惠貞就曾不解地問,為何勞金局業務增加、編制員額反而減少?行政院副人事長顏秋來回應:「是所有的機關都down(降)下來了,不是只有針對勞金局。」

 

勞動基金運用局是幫我們勞工朋友賺錢的單位,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單位,你們是不是應該適度地給它更多精良的人力?其他的我不會跟你們計較……,只是你們起碼要增加幾十個員額給人家!」儘管江惠貞強烈建議,但她的意見無法獲得太多共鳴,最終編制仍維持一八○人,只增列一條沒有強制力的附帶決議:「預算員額並視業務成長情形酌予增加」,作為折衷方案。

 

但從一四年以來,勞金局負責的資金,已從二.八七兆元增至四.八四兆元,但勞金局員額僅由一三四人「酌予增加」至一四一人,人手增加的幅度與肩膀上的重擔,顯然不成比例。

 

不成比例的,還有勞金局公務員手中掌握的權力(操作資金規模),和他們實際獲得的酬勞。勞金局目前實際從事國內外股票、債券等交易與交割管理等業務的僅一三四人,相當於一人管理三六一億元。

 

難題二:薪資低廉

求才困難  待遇落後金管會

 

但勞金局成員的投資績效與收入連動性不高,收入甚至是公務體系中收入最「陽春」的一群人。二○二一年勞金局編列預算單位人事費用約一.六億元,包含正副局長主管在內,每人平均人事費僅一一○萬元。

 

同樣在一三年的那場審查會上,有金融業資歷的立委廖正井就直言不諱地說:「操盤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工作,如果真的要做到專業基金管理人的程度,要有很龐大的資料,包括各個產業及人才的資料都要有……,對於專業人員我是絕對支持的,但真正優秀的專業人員不會留在你們這裡,外界的獎金制度比你們好太多了。」

 

一位勞金局人員聽聞這段話,彷彿遇見知己,當場大吐苦水:「以十一職等的組長來講,我們和金管會一年就差了二十九萬三千多元……,這裡面包含特別津貼和專業加給,特別津貼我們不去爭取,但專業加給是每個月領取的,希望能夠比照金管會⋯⋯。」

 

勞金局公務員的懇求,最後成為一條修法的附帶決議:「請研議勞動基金運用局人員之專業加給,考量其工作績效,比照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專業加給之數額支給。」但這項決議同樣沒有強制力,今天的勞金局公僕,依舊只能領取金額最低的「一般行政」專業加給。

 

從一三年的修法歷程不難發現,立委對勞金局的困境並非一無所悉,但受限於「先天不良」的公務機關定位,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是在制定組織法時,洋洋灑灑寫下六大項附帶決議,除了前面提到的「增加員額」、「檢討專業加給」,還包括「業務人員本人及親屬不得從事國內上市、櫃公司股票」、「聘用專業人員輔佐局長」、「進用財務、金融、保險等相關專業人才」。

 

但六年後檢視這些決議,除了利益迴避條款以外,其他全未落實。

 

難題三:內控失靈

掌權過大  欠缺監管制度

 

不合理制度的結果,就是像游迺文這樣月薪約十萬元的公務員,憑著足以影響兩兆基金投資決策的龐大權力,得以和民間投資機構高層平起平坐。

 

當權力與收入嚴重失衡,若勞金局又沒有建立嚴格的內控機制,發生弊案幾乎是難以避免的結局。

 

長遠而言,游迺文涉嫌哄抬股價、收賄一案,凸顯的是台灣勞動基金操盤機構體制僵化的長期問題。如果制度不變,形同將個人道德操守,當作維持廉能的唯一防線,難保未來不會再有公務員為了龐大利益鋌而走險。

 

重新設計一套既能以合理待遇吸引足夠專業人才,操作管理勞動基金,同時又讓政府、國會有效監管問責的機制,絕對是這起震撼全國的弊案發生後,政府所能做的最有效補救措施。

 

勞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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