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出口限令,也成為一九六五年日韓關係「正常化」以來,日本首次單方面對韓國祭出經濟制裁。
除了列出七月四日啟動管制的品項,對需要審查許可的「管制名單」嚴格執行外,日本政府目前也正在擬定預料將在八月上路的第二輪「總體管制」限制措施。總體管制的一個主要手段,是透過把韓國從象徵日本「安全保障友好國家」的「白色名單」中除名。
目前,日方認定的白名單國家包括美國、英國、法國、韓國等二十七國。白名單的意義在於,只要不是管制名單上的品項,日本企業無須審查許可,就可以出口到這些白名單國家。若韓國被除名,代表不只前述三大半導體關鍵材料,未來所有「可能轉為軍事用途」的產品,日本廠商在輸往韓國之前,都必須要向日本政府申請許可獲准後方能出口。
日韓關係何以惡化至此?去年底韓國最高法院的「徵用工」訴訟判決是關鍵。
二戰時期國恨家仇難解
日韓關係惡化
徵用工,指的是二戰期間日本殖民韓國時所強行徵用的勞工。當時,日本以戰時國家動員的方式,大量徵召韓國人力補充軍需,引起諸多爭議。戰後,日本政府在美方調停下,依據一九六五年雙方簽訂的《日韓請求權協定》,提供韓國三億美元無償及兩億美元有償經濟援助,換取韓國放棄對日本的求償權;至此,日本政府認為徵用工補償問題已獲解決。然而韓方近年主張該協議僅為雙方「政府間」協議,徵用工「個人」能否申請賠償,並未在協議中釐清。
而去年十月三十日,韓國最高法院判決日本製鐵須為日本殖民時期的徵用工賠償,為韓國法院針對徵用工問題判決賠償問題的首度表態。隨後的十一月二十九日,最高法院再度裁決日本三菱重工必須賠償五名戰時勞工家屬及勤勞挺身隊女性,兩家企業的在韓資產也遭訴訟律師團申請扣押。
對該判決高度不滿的日本政府,主張韓國此舉違反國際法,並表示自今年一月起已多次要求韓國舉行雙邊磋商,惟韓方始終無誠意解決問題。
事實上,除了徵用工事件外,日韓兩國近年早已大小齟齬不斷,例如此前韓國對日本福島食品的限制,就被日本告上世界貿易組織(WTO);而去年底雙方海軍的射控雷達瞄準衝突,乃至今年六月「隨軍慰安婦和解與治癒財團」遭韓方取消的爭議等,都持續激起雙邊的對立情緒。
徵用工事件,也因此成為壓垮日韓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根據《朝日新聞》說法,因為徵用工訴訟歧異,「日韓雙方的互信徹底瓦解」。
據了解,在考量出口可能面臨的高度風險下,已有部分生產蝕刻氣體的日本廠商,準備將產線從日本移往新加坡工廠。但另一方面,如果三星與 SK 海力士的生產受阻,也代表今年以來供過於求的DRAM(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與NAND Flash(儲存型快閃記憶體)市況可能得到緩解,在價格有望進一步拉升下,韓國以外的記憶體大廠或可從中受惠;此外,前述受限制輸韓的半導體材料中,韓國亦有部分貨源來自台灣,日本禁令是否對台廠帶來轉單效應,也可觀察。
不過,相較於記憶體價格回穩或轉單效應的利多,日韓貿易戰若造成終端商品供應斷鏈,對台廠而言,恐怕會是更嚴重的衝擊。
台廠或可從貿易戰受惠
然小利多恐不抵大衝擊
目前韓國在DRAM的全球市占率高達七成, NAND Flash也接近五成,在此環境之下,日方制裁措施一旦上路,即可能直接影響蘋果iPhone的生產,衝擊效應不容忽視。
只不過,韓國不可能被動挨打,在批評日本的作法「不合情理且違背常識」後,日前韓國政府已表態將上訴到WTO,並稱已經著手進行相關法律問題的整理等作業。
日本政府堅持,該限令並未違反WTO的規定。日本早稻田大學國際經濟法教授福永有夏解釋,在安全保障的理由之下,GATT(關稅暨貿易總協定,WTO前身)確實允許在必要時,貿易管制可以作為「例外措施」而被正當化。
然而,福永有夏也質疑,GATT並沒有給予「全部權限」(free hand),也就是說,以安保為名義的措施不能任意上綱,而是須滿足一定前提要件才能啟動;至於日方目前是否滿足這樣的條件,恐怕就是未來的攻防重點。
除了訴求第三方爭端調解機制,韓國政府亦宣示將加速推進「國產化」腳步。七月三日,韓國政府宣布推進韓國材料和製造設備國產化計畫,預計每年預算一兆韓元。同時總統文在寅八日暗示,若日方行動實質造成韓國企業損害,韓國不排除採取報復行動。
只不過,韓國部分人士擔心,若雙方衝突進一步升級,作為韓國經濟支柱之一的汽車產業,也可能成為下一波被日本制裁的對象。
據韓國《每日經濟新聞》說法,相較韓國,日本目前在電動車的車載電池材料仍具領先優勢,如果這些材料的採購受阻,韓國大廠現代、生產車載電池的LG化學和三星SDI的營運都將受到衝擊。
值得留意的是,部分觀察人士認為,安倍之所以選擇在此時採取「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政策對韓出手,部分亦是考量月底日本參議院選舉將近,採取對韓國強硬的政策有利於鞏固保守派支持者。待選舉過後局勢底定,屆時日方立場是否還能如此強硬,有待觀察。
此外,如果日韓貿易衝突真的進一步激化,奉行「美國優先」政策的川普政府,是否會改變其上任以來不插手日韓事務的態度,主動介入調停,也將是左右這場貿易戰局勢走向的重要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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