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川習很忙 G20峰會前大咖們的盤算

六月二十一日前後，美國標普五百指數一度創下歷史新高、上海股市重回三千點、美日航空母艦在南海聯合軍演、中國航空母艦「遼寧號」開向太平洋、歐盟領袖峰會、東協十國也開峰會，而主角美國總統川普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則各自完成「朋友圈」的海外巡迴……。在六月二十八日二十國集團（G20）大阪峰會前夕，全球領袖拚命出招，放餌、布陷阱、站高位，博弈戰局精采絕倫。

G20成員國合計占有全球八五％GDP、八○％貿易額，這場史無前例的博弈，帶給世界經濟與金融市場難以評估的震撼。但是，即使遭遇五月中美雙方翻桌的衝擊，全世界的金融市場在G20峰會的前夕，卻紛紛大漲，創下新的里程碑。

股債、外匯與商品價格

同步創下里程碑

六月二十一日當周，中美兩國股市在談判破裂的重大利空打擊下逆勢上漲，美國標普五百指數在二十一日一度觸及二九六四．一五點的歷史新高，上海綜合指數也在同一天收在三○○一．九八點，重新站上三千點大關；一直被視為中國放空美國絕命武器的美國政府公債價格大漲（殖利率大跌），殖利率在六月二十日跌破二％，美國十年期公債利率創下三十六個月來的新低點；此外，六月上旬眼看要貶值「破七」的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突然反向大升值；相對之下美元匯率指數大幅下跌，短短五個交易日幾乎就把今年全年的漲幅跌光。

老牌避險工具、也是通貨膨脹指標的黃金，在六月中大漲四％，創下二○一六年以來最大的單周漲幅，更是一三年至今、長達六年來首度漲破每盎司一四○○美元關卡。走勢一向牛皮的黃金突然急奔，又引發不少分析師說是「超級通貨膨脹」來臨前的警訊；另外直接衝擊通貨膨脹的石油價格，也一反兩個月以來的空頭跌勢，同期間從低點突然狂漲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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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市場才是大國博弈決勝負的戰場，也是貿易、科技、甚至軍事戰爭的總結，全球股匯市、商品價格的漲跌，讓棋局的博弈者從川習二人擴大到二十國領袖，再擴大到數以億計的投資大眾，人人都能拿出手中的籌碼，上桌下注。

這盤二十國領袖一起出手的大賽局，領銜主演的當然是川普和習近平。習近平知道要贏，不能只靠國內民族主義的情緒，更重要的是要在G20峰會得到國際盟友的支持。

今年大阪峰會之前，習近平猛拉朋友圈，他從六月初展開外交大旅行，率領一千位團員的超大型代表團去了俄羅斯，與總統普丁稱兄道弟，再去中亞塔吉克，然後親自飛去北韓平壤會見金正恩，有大半個月都不在北京。

川普拉幫結派的行程比習近平更緊密，他五月底飛去日本整整四天，成為令和（德仁天皇）時代的首位國賓，六月三日去英國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與首相梅伊，接著在六月六日和法國總統馬克宏一起紀念諾曼第登陸，隨後又邀請加拿大總理杜魯道在白宮做了G20會前會，派國務卿蓬佩奧去印度見總理莫迪，還提名蓬佩奧在西點軍校的同班同學埃斯珀（Mark Esper）出任國防部長，積極進行南海軍演。

就在川習兩人拚命累積飛行里程的同時，歐盟二十七國的總統、總理、再加上歐盟執委會主席、歐洲央行總裁等在六月二十一日齊集比利時布魯塞爾，討論議題的重點當然是英國脫歐的最新發展，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會後強調，「全球最大的風險就是貿易與地緣政治衝突，我們將會在大阪G20峰會中，提醒我們的朋友們，必須合作，而不是相互威脅。」

歐盟不只是道德勸解，各自也都在中美衝突中尋找機會、避免捲入爭議。德國經濟部長阿爾特邁爾（Peter Altmaier）在六月十九日訪問中國，先去北京見了副總理劉鶴、發改委主任何立峰、商務部長鐘山和工信部長苗圩，再飛去上海與華為創辦人任正非會談。

德經濟部長赴中出任務

談敏感智財權、爭5G訂單

阿爾特邁爾去年才接任經濟部長，今年已經二度訪問中國，前一次是四月底參加習近平主持的一帶一路峰會，短短兩個月內兩度訪中，顯然任務極為複雜。中國是德國最大的貿易夥伴，去年雙邊貿易額逼近二○○○億歐元，儘管去年面臨中美貿易衝突、中國汽車市場大衰退，德國對中國出口仍然增長了八％。

阿爾特邁爾代表梅克爾政府，首要扮演調停人，防止中美兩國跨過貿易大戰的紅線，避免德國捲入災難性的危機。

除了調停，他還有龐大的「業績壓力」，歐盟各成員國將在六月底，向歐盟執委會提出對5G的規範報告，德國尚未就是否排除華為表態。德國在5G議題上，一方面有國內市場是否要跟著美國圍堵華為的兩難，另一方面，中國提出一兆五千億元人民幣的超巨大5G建設紅蘿蔔，宣稱其中有三○％要給海外電信商，德國也想確認自己拿到多少大餅。

梅克爾雖然不像川普那樣拿著大刀猛砍習近平，但是面臨的問題及解決方案，與美國相去不遠。阿爾特邁爾去年上任後，提出「德國工業戰略二○三○計畫」，修訂德國對外經濟條例，外資投資德國企業的審核門檻從原來的占股二五％降至一○％，被列為涉及國家安全的技術清單也大幅擴大，德國政界認定，中國已經成為競爭對手。

官方媒體德國之聲（Deutsche Welle）在系列報導中說，阿爾特邁爾在大阪峰會前訪中，扮演中美貿易戰調停人的角色，但是他也和劉鶴等人大談智慧財產權保護、減少政府補貼、外資企業同等待遇、市場准入條件等，甚至連香港議題也沒有放過。

東南亞十國領袖二十二日也在泰國曼谷舉行東南亞國家協會高峰會（ASEAN Summit），包括新加坡、泰國、越南、菲律賓在內的東協十國，雖然只有印尼是G20的成員國，但是這次東協峰會的焦點議題，幾乎都集中在大阪峰會。

東協成貿易角力戰場

中國後院國家遊走兩邊牟利

東協是中美貿易角力的商業戰場，也是南海軍事對峙的地理戰場、美國印太戰略與中國一帶一路直接衝突的外交戰場。越南擺明親美遠中，隔鄰的柬埔寨與寮國是中國的小弟，峰會主席、靠著政變取得政權的泰國總理巴育（Prayuth Chan-ocha），與美國、日本關係密切，在貿易衝突中接收大量從中國流出的製造商，今年四月卻又跑去參加習近平主持的一帶一路峰會。

此外，菲律賓總統杜特蒂似乎是習近平的朋友，最近卻因為漁船被中國漁船撞沉而引發全國反中情緒；至於馬來西亞首相馬哈地從去年當選至今，與中國的關係兩度豬羊變色，也是典型逐案收錢的兩手政策。

美國高舉印太戰略夥伴的旗幟，拉攏東南亞國家，但是川普放棄《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又把東協國家推向中國主導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東協峰會認真討論了RCEP，依舊無法定案。

大阪峰會的主人──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將美日結盟推到歷史高點，就在歐盟峰會、東協峰會、德國經濟部長訪中、美股標普五百指數創下歷史新高的六月二十一日前後，日本海上自衛隊最大型的軍艦、即將改造為航空母艦的「出雲號」，與美海軍核動力航母「雷根號」在南海進行聯合訓練，出雲號還在六月十四日開進越南重要軍港金蘭灣，停了三天才出航。

同一時間，中國航空母艦「遼寧號」也展開二○一六年至今首度的遠洋航行，南下菲律賓的蘇祿海，再前往南海。美國媒體則引用國際衛星影像公司（ImageSat International）的照片爆料，指出中國已在南海永興島部署至少四架殲－10第四代戰鬥機，將空軍的戰鬥部隊從海南島向南延伸了四百公里，公開向美、日、越、菲等國示威。

雖然軍事對峙不斷升高，但安倍同時也將大阪峰會視為改善中日關係的重要舞台，就在美日航空母艦南海聯合軍演、中國「遼寧號」開向南海的同時，中國駐日大使孔鉉佑在東京召開記者會，宣布中日兩國政府正在積極安排習近平以國賓身分訪問日本，初步將時點定為二○二○年春天。

《今周刊》讀者最關心的，當然還是六月二十八日的川習會，會談出什麼樣的成果？

六月二十五日，中美貿易談判團隊將會見面，敲定川習會面的程序與議題，至於雙方的談判底線，美國表面上堅持在五月之前、第十輪談判的書面文本上重新開始，實際已做了具體的讓步；中方底線則在六月二十一日，也就是雙方航空母艦在南海秀肌肉的同一天，由中國官媒《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在推特上發出，胡錫進堅持，「如果美國不撤銷所有中國貨品關稅，中國不會接受貿易協議。」胡錫進沒有提到智慧財產權、修法等所謂牽涉中國主權的議題，只把焦點放在了美國撤銷所有懲罰性關稅。

川習會雙方底線曝光

都面臨內外交迫壓力

其實結論應該不難猜測，川習雙方當然不太可能在大阪簽約，但是重啟談判是各方的期盼。美國最後一批三千億美元的懲罰性關稅面臨國內廠商強大的反對，中國也沒有致命的絕招可使，川普已經啟動連任的競選活動，習近平在八月北戴河會議之前得搞定國內反對勢力，雙方都有內外交迫的政治與經濟壓力，沒人敢越過紅線，必須降低衝突、展開新一輪的和解，卻依舊是打打談談的格局。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 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