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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給自己的史詩級任務:中日破冰

安倍給自己的史詩級任務:中日破冰

2019-06-12 09:50

伊藤博文一二○多年前造出的業障,至今還是安倍晉三的包袱。安倍今天緊抱川普總統的大腿,確保美國的保護,面對不友善的中、韓,外加有領土糾紛的俄國,所有「病灶」都可追溯到伊藤博文。

六月七日,安倍晉三擔任日本首相的累計時間達二七二一天,超越了建構現代日本、完成明治維新的伊藤博文,成為日本歷史上在位第三長命的首相。

 

再往下看,到了八月,安倍在任時間將超越他的外叔公,創造昭和經濟奇蹟的佐藤榮作;到十一月十九日,更能超越打贏日俄戰爭、做過第二任台灣總督的桂太郎,成為任期最長的首相。

 

安倍任期超越伊藤博文,對他、以及急於想要重振國家榮耀的日本,都具有高度的象徵意義。伊藤博文是現代日本的一手創建者、明治維新第一任首相、前後做過四任首相,在他手中擬定了《大日本帝國憲法》(明治憲法),將這個偏處在東方的農業島國,在短短三十年之間變成現代工業國家,成為與美、德、英、法平起平坐的世界級強國。

 

繼承伊藤打造的長州閥

安倍「榮與仇」集一身

 

伊藤博文在一八四一年出生於日本本州最西南邊的山口縣,當時稱為長州。「長州藩」在日本現代化歷程中,具有無可動搖的政治地位,至今仍然牢牢掌控東京政壇;日本史上任期最長的四位首相桂太郎、佐藤榮作、伊藤博文及安倍晉三,全都是出身山口縣的長州閥。

 

安倍晉三繼承了伊藤博文打造的長州閥,他的外祖父岸信介、外叔公佐藤榮作都是日本史上政績顯赫的首相。佐藤榮作是岸信介不同姓的弟弟,在一九六四年東京奧運結束後出任首相,連續執政長達七年八個月。任內有五年、每季寫下經濟成長新高峰紀錄,是昭和經濟奇蹟代表人物。

 

安倍晉三的父親安倍晉太郎也做過外務大臣,當年與竹下登、宮澤喜一並稱日本政治界的三大領袖。安倍從小就在岸信介的家中長大,看盡政壇浮沉,也學到派系合縱連橫的技巧,當然也對國際事務如數家珍。

然而,安倍晉三繼承到伊藤博文以及長州閥百年傳承下來的,不僅僅是榮耀,還有至今無法解除的國族仇恨。安倍今天緊抱川普總統以確保美國的保護,面對不友善的中國、北韓飛彈時刻騷擾、死硬無解的韓國慰安婦爭議,外加與俄國的北方四島領土糾紛等,種種「病灶」都可以追溯到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一八九四年擔任日本首相時,發動了中日甲午戰爭,開啟了日本對中國長達五十年的侵略;幾乎與甲午戰爭同時,伊藤博文也策畫了對朝鮮的戰事,一路完成對韓國的併吞,由於伊藤的高壓統治,韓國民族仇日情緒,尤甚於中國。

 

時至今日,日本與中、韓的緊張關係竟然都還未解凍,仍處於二次戰後的低點。而圍繞在日本周邊的國家,除了親日的台灣外,中國、韓國與俄國,都與日本有著難解的國仇家恨或領土糾紛,都是經濟上往來密切、軍事與外交卻不斷衝突的敵國。

 

安倍在二○一二年底,以「安倍經濟學」再次坐上首相大位(他在二○○六年曾經做過一年的首相,因為健康因素而下台),射出貨幣貶值、積極財政、促進民間投資的「三箭經濟學」來追求經濟重生。但是他在政治上堅定的右派國族主義路線,穩定朝向修訂日本《憲法》,促使日本成為「正常化主權國家」前進,無疑是繼承了伊藤博文的政治路線。

 

為了「正常化主權國家」的目標,安倍以驚人的資源投注在美日關係,讓雙方達到史上未見的緊密互動,在全球主要國家領袖中,安倍對川普總統的支持可說是排在第一。

 

拉攏美國、提高能見度

打造正常化主權國家

 

川普才剛勝選,還未宣誓就職,安倍就已飛到紐約川普大樓親自祝賀;川普任期至今兩年半,安倍已經正式訪問美國兩次、與川普打過三場高爾夫、累計共十次一對一會談,外加三十次國際會議與電話會談,安倍甚至還支持提名川普成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此次日本進入令和時期,川普則成為第一位對日本進行國事訪問的領袖,取得「兩百年來第一人」的歷史地位。

 

日美關係雖友好,但安倍並沒有事事跟著川普,甚至在所有川普主導的國際事務上,安倍都表達「走自己的路」的態度,最根本的考量,是日本國民與政治人物不願日本淪為美國的跟班。

 

例如,川普上任時宣布美國退出《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日本不只沒有跟著退出,還接手主導,在一八年三月邀集十一個成員國簽署改名為《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並火速完成國會審議與配套立法,在去年年底正式生效。

 

在貿易議題,川普持續威脅對日本進口汽車加徵關稅,並在公開場合揶揄豐田汽車社長豐田章男。今年五月,川普將日本汽車進口美國數量的增加升高為「國家安全保障上的威脅」,豐田章男則在日本政府同意下,發出強烈聲明,高喊:「豐田與工作人員對美國經濟做出巨大貢獻,並不是國家安全保障上的威脅。」

 

對於高度對立的美國與伊朗關係,安倍也介入扮演「美伊調解人」,拉高自己在國際外交舞台的能見度,順便到伊朗牟取經濟利益。安倍在今年六月上旬飛往德黑蘭會晤伊朗總統羅哈尼及最高宗教領袖,日本與伊朗的領袖交流空白了四十二年,上一次訪問伊朗的日本首相,是一九七八年的福田赳夫。

 

不過,安倍也頗給川普面子,宣布這次訪問事前與川普協商,目的之一是「為了減緩美伊不斷升溫的緊張情緒」。

 

另一方面,去年十月八日是《日韓共同宣言》二十周年紀念日,兩國卻都沒有官方活動,韓國媒體甚至評論,韓日關係「進入望不到盡頭的坎坷之途」。今年二月,韓國國會議長在接受《彭博》專訪時,稱日本天皇為「戰犯主犯的兒子」,再度拿出慰安婦問題要求日本天皇道歉。事實上,從二○一一年時任韓國總統的李明博訪日後,兩國領袖互訪就停止了,但安倍似乎也不以為意,繼續放空日韓關係。

 

川普訪日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右二)用心款待
美國總統川普(左二)及第一夫人梅蘭妮亞(左一),
在世界各國領袖中無出其右。
右一為安倍妻子安倍昭惠。(圖片來源/達志)

 

安倍出席中日簽約紀念

習近平G20將首訪日

 

面對急遽升高的美國與中國衝突,安倍態度更是微妙,他不亦步亦趨跟著川普,反而默默「走自己的路」。外界或許認為,與川普極為友好的安倍必然站在反中陣營,但是,安倍卻持續推動與北京政府的和解。去年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約四十年紀念,安倍提出「日中關係從競爭進入協調的時代」政策方針,落實了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訪日、安倍訪中的歷史性互訪。

 

去年五月,李克強訪日,安倍在十月訪中,創下七年來首次領袖互訪的里程碑。即使雙方關係仍然緊張,但中方以「正式訪問」規格接待安倍,給予十九響禮炮迎接。

 

今年日本首度主辦G20峰會,將是習近平首次訪日,雖然只是國際會議層級,卻是安倍設定二○一九年習近平完成一對一國事訪問的暖身。為此,日本政府小心翼翼呵護中日關係,對於剛過去的六四天安門三十周年,美、歐等多國官方用屠殺、鎮壓等詞彙要求北京政府正視歷史,但是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卻說:「這是軍隊行使職權的衝突,發生使許多人失去生命的痛心事態,不能不說感到非常遺憾。」措辭相當溫和。

 

安倍對台灣可說是極為友善,但也繼承了伊藤博文一百多年的「政治遺產」,他得化解日本鄰國積累百年的國族仇恨,在緊緊拉住川普,強化美日安保同盟關係的同時,也毫無保留地推動「日中關係從競爭進入協調的時代」,並積極與俄國總統普丁修好,以化解北方四島的爭議,更得謹慎避免成為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挑釁的肉票。

 

安倍延續了長州閥一百多年的政治香火,使用更精緻的合縱連橫技巧,以確保日本國家的榮耀。政治人物天天都在走鋼索,追求的卻是永垂青史的歷史地位,即將創下史上第一長命的首相安倍晉三,要完成日本「正常化主權國家」的終極目標,還需要更多的奇蹟相助。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 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安倍對中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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