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旅歐排球好手黃培閎,去年底因不滿排協而暫時退出國家隊,他接受《今周刊》專訪表示,挺身而出爭取改革,很有意義。
去年十一月,台灣首位旅歐選手「光頭神舉」黃培閎,在臉書發表四千多字長文,宣布暫時退出國家代表隊,直言「是時候該改變了」,希望排球協會正視長久以來體制僵化、不尊重選手權利等問題。
他當時在文中提到,在世界聯賽時,「我們因為球衣過短,好多次在攔網時因為球衣觸網,白白送對方分數」,總教練回國和排協反映,結果⋯⋯「我們繼續穿著同一套球衣征戰泰國亞洲杯和巴西的世俱錦標賽。當球衣太短導致失分這種很容易立即解決的問題,都不被積極處理時,除了不在乎選手、不在乎比賽勝負之外,我不理解這是什麼心態?」
四個多月過去,包括排協在內,各個單項體育協會的管理爭議仍未中斷。在外界關注《國民體育法》修法議題之際,《今周刊》特別專訪黃培閎,談他退出國家隊後的心路歷程,以及他對台灣體育環境的期待。以下是黃培閎第一手告白:
回想去年,從一開始醞釀發布聲明,到最後實際寫完,花了好幾周時間。那天晚上發文前,我其實有點害怕,不知道按下電腦Enter鍵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能引起多大回響與改變?或是就被打回來,然後我就淡出、不見了。
談退出後續回響 很多教練說,我講出了心聲
我沒有後悔過(發布聲明),反而覺得這件事非常有意義。先不管引起的效應有多大,至少我做出對的價值選擇,表明身為一個運動員,應該受到的對待,不管是待遇或後勤支援,都急迫需要改善。
意外的是,反應超乎預期,很多人轉發我的文章,臉書觸及率逾一六○萬人次;很多人給我鼓勵,對我說:「文章很長,但是我看完了。」還有街上不認識的阿姨、伯伯認出我,然後說加油,一天最多十個人和我拍照、為我打氣。
當然有少數人要我考慮排協的狀況,但很多教練私下對我說,我講出長久以來大家的心聲,可是他們還是沒有辦法站出來,因為他們手下都有選手,怕受影響。
談台灣選手處境 環境差,老師只說以前更慘
我最近在看《百年追求:台灣民主運動的故事》這套書,非常符合心境。我在Instagram(社群媒體)上發文改寫書中的對話:「你明知道有被判球監、影響以後求職的風險,為什麼還要出頭?」「十多年前,我們幾個確實被禁賽過,你不怕嗎?」
我覺得很諷刺,八○年代戒嚴時期背景下的對話,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仍然鮮明。
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接觸排球,一直到念碩士班,打了十四年球,我才真正去思考,這個環境是有問題的。我的個性本來是乖乖牌,從小老師都說這個小孩很乖、很聽話。我以前覺得被這樣說不錯,但現在覺得這樣不行,應該要有表達意見的能力。
以前受訓時,住宿條件不好,也被偷過錢,遇到各種狀況,老師都會說:「我們以前比你們還慘。」過去打排球,都是對自己的期望,比較不會去想體制的問題。
我現在二十六歲,回頭看十八歲到二十歲的學弟,覺得他們好可憐,每次都想,在台灣其他地方集訓的年輕排球選手們,長期待在比左訓(國訓中心)更差的環境中,我無法想像他們還要再耗費多少青春,才能接觸到正確的訓練,及受妥善照顧的食宿環境。
回顧排球選手養成的過程,如果有機會重來,我會告訴自己:「當老師、教練叫你做任何事,要多想一點,不管訓練方式或內容都是。」這是很重要的事,因為每個人應該有適合自己的做法。
談對未來期待 更多人站出來,力量才會大
我先前去西班牙打職業賽,因球隊剛從二級升上一級,資源太少,整體情況非我所期待,但可以很清楚看到球隊和協會的分工,包括行銷、招募球員,都是球隊的事,協會不會管;在台灣卻是協會全包,企業給錢,卻不能做任何事。此外,西班牙球隊有合作的健身房,可在固定時間使用,台灣的企業聯賽都沒有。
退出國家隊後,我每周上英文課;找一對一教練繼續做體能訓練;四處跑來跑去,到高中、大學跟著球隊練球。
我的終極目標還是繼續打球,不管是回國家隊,還是出國到層級更高的球隊。我還是很想要跟台灣選手一起打,畢竟是合作很久的夥伴,有的人已從○七年一起打到現在。
只是,在我發表聲明後,至今還是看不到任何進步。我期待更多人站出來、力量才會更大,「上面的人」就得更小心、謹慎處理問題。
做出這個決定,我當然會覺得孤單,但我從以前不敢講話,到現在站出來,也是經過一番掙扎,所以我能理解其他人不敢站出來的原因。
希望修法(《國民體育法》)可以順利過關,越快越好,不能再等了。這不只是排球協會的問題,也是很多青少年未來發展的問題,希望大家一起幫忙。不然修法沒過,(環境)永遠都會是這樣。
黃培閎
出生:1990年
綽號:光頭神舉
學歷:台灣師範大學運動競技研究所
經歷:
.17歲進入國家代表隊
.2015年成為台灣第一位旅歐排球選手,加盟西班牙排球超級聯賽Electrocash CCPH隊
.國家隊曾獲2015亞洲俱樂部男排錦標賽冠軍,他獲選為最有價值球員、最佳舉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