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內控疏失會放過這麼明顯的異常？對福斯汽車來說，這些都是遲來的智慧。
福斯汽車公司最近的引擎排放程式作假醜聞，震驚了全世界，也重傷德國的工業形象。長久以來大家都覺得，工業數據造假這種事似乎不會發生在德國、日本這種工業傳承優異的國家。兩年前韓國汽車油耗造假，許多人並不感驚訝，但是德國老牌公司這樣做，就是值得檢討的管理案例了。
福斯一年營業銷售逾兩千億歐元，若以每輛車平均不到兩萬歐元計，每年銷售車輛超過一千萬輛，今年上半年，交車量打敗豐田成世界第一。這些車並非每種都有問題，但是商譽是整體的，因此福斯汽車受傷的絕對不只是作弊的車款。外界認為，此事的衝擊嚴重到難以想像，極可能「動搖國本」。
先來談談作弊的原委。柴油汽車引擎燃燒產生的二氧化碳不多，但產生二氧化氮卻是麻煩。歐洲注重二氧化碳排放，因為那與溫室效應有關；美國則重視二氧化氮，因為那有害健康。要減少後者排放蓋有二法，其一是加入尿酸去優先與氮作用，但效果不佳；另一則是將部分排放廢氣回收「再燒一次」，如此則排放會減少，但效率也會變差。
福斯作弊，是用若干變數（例如x,y,z)刻畫「汽車在被檢驗中」，再以程式指示：「當x,y,z這些變數出現時，全面回收廢氣再燃」。於是，汽車受檢時因為廢氣多次燃燒而排放數據超佳，但反正沒有行駛，效率數據沒有意義。汽車上路之後，受檢變數xyz不再出現，廢氣回收減少，效率大增，但是排放也大增。
要作弊，其實很簡單，只要電腦工程師「一行程式」就解決了。可是這作弊的事是誰決定的？工程師加上這一行程式，就算年銷量增加二○％，他也不會加薪。但是若出了問題，他要負起詐欺、過失殺人（二氧化氮會增加致命機率）等民、刑事責任。大概沒有人笨到去做這種有成本、沒收益的事。
如果說不是工程師作弊，也說不通，因為無論如何那一行程式是此人所寫。所以比較可能的解釋是：工程師在一群network的「照顧」之下做了此事。這一群network大到什麼程度，那就要調查了，但是首謀絕對是能夠從作弊得到好處的，例如銷售紅利、業績獎金、股票選擇權等。我相信調查機關要找的證據，應該是這些方向。
福斯案件雖然是公司醜聞，卻也是極佳的管理案例。什麼樣的公司會訂下不合理的業績目標？什麼樣的主管會認為自己可以「永遠騙過所有人」？什麼樣的內控疏失會放過這麼明顯的異常？什麼樣的獎勵措施會讓踏實誠信的德國人鋌而走險？對於企管學生而言，這些都是好問題；但是對福斯汽車，這些都是遲來的智慧。
（本專欄隔周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