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圓驟貶,出口產業疾呼新台幣貶值救產業,但貨幣貶值會直接衝擊民眾的進口商品及對外購買力;這樣的衝擊,日本、韓國剛剛開始,但台灣人民已經忍了十七年了,我們還有參加貨幣戰的能耐嗎?
稍早之前,精密機械協會理事長王武雄曾當面向總統馬英九建議,新台幣應該貶至一美元兌三十三元新台幣;新纖董事長吳東昇則在二十八日舉行的股東會中強調「新台幣應該跟隨日圓貶值」。但這些建議背後,似乎忘記先回答另一個關鍵問題:新台幣真有參加這場日圓競貶大戰的「能耐」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必須搞清楚「人為貶值」的代價。干預匯率的確是有代價的,簡單說,它是拿全民拚經濟的果實去補貼出口業者,它的代價,就是人民無法充分享受自己過去努力打拚的成果。
道理其實並不複雜:假設有這樣一種商品,同時在甲、乙兩國生產,兩地匯率是一比一,生產成本、供需情況一模一樣,所以售價都是一百元;但由於甲國人民就像咱們台灣人一樣的克勤克儉,不但心甘情願讓薪資停滯成長以壓低製造成本,全民克制消費欲望也讓這項商品的需求增加有限,因此,即使一年之後這項商品在乙國已經賣到一○三元,但在甲國,還是只要一百元。
也就是,甲國的通膨率比乙國低。
政府刻意干預 民眾享受不到低通膨成果
通膨率低,是全民「壓低薪資努力工作」外加「壓低生活水準」的一種經濟果實;這顆辛勤耕耘後的果實如何讓全民有感受惠?合情合理的途徑,就是甲國的匯率相對升值。
為何說是「合情合理」?甲國人用一百元就能買到乙國一○三元的商品,本來就代表甲的貨幣比乙值錢,在甲國賺到的薪水,理應能夠在乙國買到更好的服務或商品。教科書上說「低通膨是貨幣升值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個道理。
然而,若政府刻意干預,不讓這樣的成果真實反映在兩國匯率水準上,其結果,就是努力工作、省吃儉用老半天,卻享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成果。
從這個被學界稱為「等價理論」的角度來看,當我們思考「台灣有沒有能耐參加日、韓競貶大賽」時,必須比較三國的「人民耐受力」──對於「辛苦工作卻被政府硬抝」的耐受力。至於比較的指標,可從長期的通膨率和匯率水準來看。
日圓兌新台幣匯率創十七年來新低,那麼,就從一九九八年開始看起吧!三國之中,日本的通膨率始終最低,而在安倍大搞貶值的一三年以前,日圓的確也「合情合理」地有著最高幅度的升值走勢;以年度平均值而言,一二年日圓兌美元的匯率比九八年時升值了將近四成,明顯高過台幣與韓元。換言之,至少在安倍上任之前,日本人的工作成果並沒有被匯率吃掉,無論貶值策略正確與否,至少在人民的耐受力上,日本有條件貶值。
盡顯苦勞本色 「貶值救出口」形成惡性循環
再看韓國,十七年來通膨率幾乎都是三國之中最高者,貨幣升值幅度理應最低,但至一四年,匯率也已較十七年前升值二五%。由此來看,韓國不但薪資水準隨著通膨有所提升,匯率顯著升值也讓人民的對外購買力相應增強。現在要打匯率競貶賽、要開始犧牲一些對外購買力,韓國人民應該是滿手子彈、來者不拒了。
最慘的就是台灣。十七年來,台灣通膨率始終低於韓國,反映出台灣人薪資受到壓抑、消費保守的苦勞本色;但在此同時,新台幣匯率的升幅卻也是三國最低;在金融海嘯發生前的○七年,韓元與日圓分別已較九八年時升值三四%及一○%,新台幣僅有二%升幅;而至去年,韓元兌美元匯率已比十七年前升值二五%,日圓即使大搞貶值,也還是比十七年前升值一九%,而台灣則只有個位數的九%升值幅度。
台灣人很能忍,但問題出在我們已經忍了十七年!十七年來,匯率無法反映工作成果的代價,是薪資停滯且對外購買力節節敗退,逃離台灣到海外工作的年輕人愈來愈多。
去年年底,金融研訓院金融所前所長孫效孔曾經撰文:「新台幣沒有競貶的本錢!」他強調,台灣最大的問題並非經濟成長,而在勞工薪資低落。亦有專家強調,「看到某個貿易對手國貶值,你就跟著競貶,那麼台幣永遠貶不完;唯一的合理指標還是『實質有效匯率』,由此判斷匯率是否超升或超貶。」
台灣該不該參加這場競貶大賽?考慮因素當然很多,央行總裁彭淮南始終未鬆口,經濟部長鄧振中則表示「競貶未必有利出口」,而產業大老們若能把人民感受的因素納入考量,或許也會有不同答案。
且看一看底層,赴日機票狂賣、赴日旅遊該怎麼玩、想買的水波爐變得超便宜…,這些正在市井間的沸騰話題,討論之熱,像是帶著一些「大吐怨氣」的幸福快感,也反映著一種長期苦勞之後終於有所收穫的難得興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