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害人不淺,眾人皆知,但台灣吸毒人口卻逐年增加,到底是工作太焦慮?家庭關係太緊張?還是太容易為苦悶找藉口,讓毒品趁虛而入?
從姜媽媽與小高的例子看出,吸毒不僅是個人身心的摧殘,而是整個家庭墜入深淵。
姜媽媽救不起兒子,決心投入反毒;少年小高終於清楚,自己依賴毒品,其實是渴望愛。
一個心碎母親的眼淚》24小時貼身守護 我還是和魔鬼搶輸兒子
看到他痛苦在地上打滾的樣子,「媽媽把你綁起來,好嗎?」我在他的床頭準備了一捲塑膠繩。
兒子絕望地點點頭,但我終究沒有把他綁住。
不久之後的深夜,他在台北市林森北路賓館,蓮蓬頭管子纏頸、手腕割痕淌著血……
法醫驗屍報告:他的臂膀布滿針孔,血液漲滿過量的毒品。
「他的死意甚堅。」
我生他、愛他、養他,毒品卻這樣輕易又蠻橫地帶走他,
當媽媽的愧疚與自責,我每講一次,就痛一次……
大兒子走了以後,我每天像個遊魂,捷運離我家只有十分鐘路程,但我一下車,就不知道身在何處。
我不想出門,整天在他的房間哭泣,先生與小兒子有一天趁我出門,一口氣把哥哥的東西全部丟掉。
從念書的畢業紀念冊、獎狀、照片、筆記本,到上班的公事包、西裝、鞋子……只剩這一件了,是放在我的衣櫥底層,不小心翻到。我緊緊地抱住,不願再放。這是念小學時兩兄弟去玩具反斗城,吵著要玩攝影機,母子三人留下合影的T恤。
一共三件,兄弟兩個早就丟了,但我一直還留著。領口黃了,袖口也鬆了,但畫面上的哥哥,還是頑皮地抿著嘴,好奇地看著未來。
可以把小孩留在安全又單純的世界,是母親一輩子的守護。
但,我還是失敗了。
▲姜媽媽拭淚:「兒子吸毒不對,但政府不讓吸食K他命者勒戒,讓我心力交瘁。」
(圖/紙風車劇團提供)
開朗大男孩,不敵壓力染毒 越陷越深
一直認為,只要度過青少年的叛逆期,面對誘惑,就會懂得抗拒。但我還是太小看毒品的無孔不入。
我的兒子是三十歲之後才碰毒。從事房屋仲介的他,某回慶功宴,有人在KTV包廂拿一根菸給他。
「後來我才知道,那根菸,裡面捲有K他命。」他事後向我坦承,自己的工作壓力大,吸完後有種抽離感,憂愁與煩惱在某個空間中飄走了。「我很害怕,知道不應該,拚命想戒掉,但卻越陷越深……。」兒子說。
我與先生在台北士林輪流顧著一處停車場,早上七點出門,到晚上六點才回家;雖然我沒念太多書,但從小就很注意小孩教育與交友。
哥哥是陽光、正向的男孩,嘴巴甜,逢人叔叔、阿姨叫。大家都不相信,這位開朗的大男孩,內心深處竟藏著被魔鬼捆綁的壓力。
我發現他在房間內眼神飄忽、常常喃喃自語。「哥哥,是不是卡到陰?」先生要我帶他去問神。有一天,我進入他的房間,見他神色倉皇,電腦鍵盤上擺著一包白粉。
我抖著手問:「這什麼?」他低頭小聲地說:「K他命」。
頓時天旋地轉,我倒地大哭。
我記得他念國中時,在家庭聯絡簿上寫著:「吸毒者,是最笨的,傷身又傷神。」
以前嘉義鄉下娘家有兩位親戚小孩吸毒走偏鋒,我還慶幸自己的小孩一路平順成長。
折磨到不成人形,五分鐘就得跑一次廁所
「魔鬼什麼時候來引誘我的小孩?」我自責又悔恨。
「媽媽陪你把毒戒掉。」為了避免他再接觸毒品,我要他把工作辭掉。白天,我帶著他,一起顧停車場;晚上,我就搬張沙發,睡在他的房門口。整整一年,提心弔膽。毒癮發作時,他總是一溜煙地失蹤,三天一次,有時候是白天,大部分是半夜。
我騎著摩托車,三更半夜去敲他朋友與同事的門,在街頭焦急亂竄,像個瘋婆子。
最後,總是回家癱坐在沙發上,看著牆上的時鐘,無助地哭了起來。
「你怎麼哭了,你也跟我一樣,生病了嗎?」有一次兒子吸毒回家,他恍惚地走到我身旁輕聲安慰,那時候的他,連自己媽媽都認不出來。
我哭,不僅因為心痛。而是看到他的身心,已經被毒品糟蹋到不成人形。我們想將送他去勒戒所,但官方回答:「K他命是三級毒品,政府機構不收留,也不協助勒戒。」
每三天,我們就得去醫院掛急診。醫生說,他的膀胱已經快要失能了,末期,五分鐘就跑一次廁所。
「媽媽,對不起,若你想要抱孫子,得靠弟弟了。」有一天,他從醫院急診回來後,失望地跟我講:「我可能無法結婚生子了,下輩子我再報答你的養育之恩。」我回他:「不要等下輩子,我們這輩子先好好地過。」
我沒想到,那時候他身心被毒品的殘害、凌遲,毫無招架之力,已經準備放棄自己了。
每天和惡魔搶兒子的日子,讓我心力交瘁。只要他離開我的視線,一秒鐘,猶如一世紀。
有一回我終於生氣地罵道:「你到底把毒品藏在哪裡?」他乖乖地指著電腦主機。細細的粉末,塞入電腦機身的夾縫,得用名片挑出來,我憤怒地將所有粉末倒在馬桶沖掉。但我和兒子一樣害怕,因為我知道,恐懼是沖不掉的,這些粉末還會出現。
用繩子綁住他,卻綁不住他決心求死念頭
無計可施之下,我買了一大綑塑膠繩。「若你發作時,非常痛苦,媽媽幫你把手綁在床頭,好嗎?」這是我唯一想出救兒子的方法。
兒子絕望地點點頭。但,我終究沒有綁住他。他還是隨著惡魔的召喚,一次又一次地沉淪,直到又是無眠的夜,我瘋狂地打電話找他。
「媽,你明天要顧停車場,你先睡,我不回家了。」他掛掉電話。這是他與我的最後對話。
隔天中午電話響起,警方說,「應該是你兒子,你過來看一下。」那天從驗屍現場回來,捷運到我家,平常只要十分鐘,我卻怎麼走,都找不到家。
我們的家毀了。那一年,我和惡魔搶兒子,我輸了。
但我不想認輸,我相信有生之年,只要母親的守護力量還在,必能擊潰這個惡魔,不讓它再帶走任何一個孩子,不再讓另一個媽媽傷心。
姜媽媽
出生:1959年
現職:停車場管理員
婚姻:已婚,育有二子,大兒子染毒自殺身亡
目標:每個月以大兒子的名義捐款5000元,支持「紙風車搶救浮士德校園反毒」專案,繼續為反毒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