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走,是華山文化創意園區;往西走,是台北車站,捷運善導寺站夾在這兩處之間,周遭有各形各色的咖啡館,但很少有人知道地面下的善導寺站六號出口內,還有一家「Easy Coffee」,已默默駐守此處十二年,也守護了一群走過晦澀幽谷的「精神康復者」(即精神障礙者)。
協助成立咖啡店的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總幹事陳冠斌指出,台灣約有二十.五萬人領有診斷精神疾病的重大傷病卡,其中又有十二萬人領有身心障礙證明,盛行率約一%,比例並不低。在精神病患中,罹有思覺失調症(即精神分裂症)的人占約九成,個體的表現徵狀雖不一致,但感官知覺會比一般人加倍放大,「咖啡店裡的音樂、對話、人來人往,一般人能忍受,但患者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這些因素都會造成他們的壓力。」
賠錢也要做 要讓社會了解並接受精神康復者
與精神康復者相處的經驗,因此化成了咖啡品名,「Murmur其實是來自以前一位員工,他會不斷喃喃自語來紓解壓力;狂奔則是形容亢奮狀態,情緒可能轉化為食欲大開、瘋狂購物等行為;永晝就是嚴重失眠。」Easy Coffee現任店長王鵬驊說明,安排咖啡店的輪班須考量精神康復者的承受狀況,由於他們需要正常生活作息,所以盡量不排輪班,一天也只讓康復員工上四小時班,「工作也是生活的一環,要讓他們在庇護工場裡慢慢減輕藥量,最終希望能幫助他們回到正常職場。」
事實上,康復之友協會成立已三十年,最初是因社會大眾忌諱精神疾病,也使得精神醫療受到忽略,而這個由台大、榮總、三總、馬偕、長庚醫院與台北市立療養院共同爭取設立的非營利組織,除了經濟扶助、心理諮商、家庭支持、協助就醫等服務外,對於離開醫院後不知道去哪裡找工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工作的康復者,也會提供支持性就業與庇護性就業。
「我遇過很多案例,他們的『過去』很輝煌,有大學教授、企業主,或從事專業工作的律師、會計師,但發病後都面對同一個問題:回到社會要如何接納自己?如何被眾人接納?」陳冠斌說,疾病雖能得到一定程度控制,但發病後多半無法承擔原工作的壓力,職能也會退化;對患者來說,最難接受的就是「我生病了」的事實,而再度就業職種也局限於清潔業、洗車等勞務工作。
「Easy Coffee的成立有其象徵意義,因為咖啡店店員是服務業,必須大量與人接觸,我們希望用店面讓大眾理解,精神疾病並不可怕。」陳冠斌在二○○二年進入協會服務,隔年就成立了這所庇護工場,前後雇用了三十多位精神康復者,立意雖美,面對的營運現實仍十分險峻。
按理來說,捷運人潮眾多,但每日有一萬六千人進出的善導寺站,只有約一百人會前往消費;加上餐點價格低廉,使得Easy Coffee的年營業額不到三百萬元,與地面上的咖啡店群相去甚遠。
從工作中治療 「不是所有情境都會有人保護」
王鵬驊坦言,一些客人會抱怨員工動作慢,但他很少主動向客人解釋原由,「我們不希望大家是以做愛心的態度包容,而是要認同服務。更重要的是,必須讓康復員工體認工作的現實,他們必須知道:不是所有情境都會有人保護自己。」
事實上,歷任店長都是康復之友協會的社工人員,主要職責是協助精神康復者,不見得懂得經營。王鵬驊上任後,將「murmur」、「狂奔」、「永晝」做成掛耳式咖啡包,也增加外送餐盒服務,期望能增加更多利潤,以照顧康復者的生活;去年則在見性社會福利基金會建議下,改採購公平貿易咖啡豆(符合環保、人權的認證)。見性執行長王俊凱認為,「既然他們希望人家平等看待,就應該比誰都堅持『公平』。」他強調,如果只是捐款,就輕忽了康復之友透過咖啡與社會溝通的誠意。
英國女作家吳爾芙曾說,「人不是瓶子裡靜止不動的插花,而是草地上隨風起舞的韻律。生命不應安排,而是追求,人生的意義也許永遠沒有答案,但也要盡情感受這種沒有答案的人生。」Easy Coffee在做的,是即使在虧損中艱難前進,仍試著為每個沒有答案的人生,維持一份平等的幸福。
Easy Coffee
成立:2003年
店長:王鵬驊
庇護之康復員工:6位
年營收:280~300萬元
地點:台北市捷運善導寺站6號出口內
營運單位: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