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是一個花光家產的邊緣小國,空有民主發源地的虛榮,二三○萬張選票寄託在一個主張賴帳的總理身上,但希臘已經沒有與歐盟談判的籌碼,從布魯塞爾到柏林,已經沒有歐盟官員想要和希臘「喬事情」了。
一月二十六日,左派激進政黨(Syriza)贏得希臘國會大選,是希臘邊緣化的開始。
歐盟其實已不在意希臘是否退出歐元區,希臘的國內生產毛額(GDP)剩下歐盟的二%、國家債務八○%被歐盟掌握,港口、電力、公用事業都賣給外國人,軍隊疲弱、銀行資產所剩無幾,希臘留不留在歐元區,都已經無足輕重。
極端左派的新總理奇普拉斯(Alexis Tsipras)雖然獲得二三○萬票,但是這些「民意」對於歐盟並沒有什麼意義。歐盟在意的是:奇普拉斯必須回到撙節方案的軌道,否則就得籌錢,來償還二月即將到期新台幣七四六億元債務。
剩下的問題,只是希臘是否就此倒債、退出歐元,並且在奇普拉斯的領導下成為「共產國家」。奇普拉斯雖然不算最嚴格定義的共產黨員,但是他從小就崇拜南美共產黨革命領袖切.格拉瓦,加上左派激進政黨根正苗紅的左派成員將要組閣(如經濟政策制定者,經濟學家德拉加薩基斯與瓦魯法克斯,都公開宣布自己是馬克思主義者),希臘可能成為西歐與南歐國家「共產黨化」的先驅。歐洲的左派小黨因為左派激進政黨的大勝而士氣大振,紛紛發表高調言論升高與執政黨的對立,歐洲激進左派的聲勢達到二次戰後的高峰。
償八千億債務 得靠歐盟
奇普拉斯上任後,無法逃避的最重要工作,就是即將到期的巨額債務,總計全年必須籌措本金與利息近新台幣八千億元。簡而言之,希臘根本沒有能力籌到償債金額,每一筆都得仰賴歐盟。
希臘選民期待奇普拉斯與歐盟重新談判,為他們「喬」出一個最有利的債務重整方案。
希臘的政治人物一向以「喬事情」為職志,過去四十年,希臘每一任總理,都是選前選後不一致,選前高喊極端訴求搶選票;選後態度放軟、密室協商出所謂最有利的方案,滿足各方的利益。
希臘過去最大的執政黨、主導政壇長達三十年的社會民主黨(Pasok)在這次選舉中慘遭泡沫化;但社會民主黨在一九八一年也曾像今天的左派激進政黨一樣,靠著反歐盟獲得壓倒性的四八%選票,成為希臘一九二四年之後第一個執政的中間左派。社會民主黨當時的黨魁巴本德里歐(Andreas Papandreou)在選舉中高喊希臘必須退出北約(NATO)與歐洲經濟共同體(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但是他高票當選後,卻放軟態度,藉著高度的談判技巧為希臘爭取到「最有利」的條件。
此後,「向歐盟談到最有利的條件」就成了希臘政客的績效指標,「談判技巧」成為希臘政壇的核心文化。一九八一年的巴本德里歐如此,後來他的兒子喬治.巴本德里歐也靠不斷密室協商、分配政治利益,而繼承父親的總理寶座;這次慘遭滑鐵盧的前總理薩馬拉斯,歷次選舉也是用盡各種極端的訴求,選後再與歐盟秤斤秤兩「務實」談判,談出對希臘最有利的折衷方案。
曾經呼風喚雨近四十年的社會民主黨,此次只獲得不到五%的選票,淪為排名第七的小黨,連希臘共產黨的選票都比它高,實際上已經崩盤。
歐盟做好希臘脫歐準備
但是,希臘這套前倨後恭的政治遊戲,在去年終於玩到了盡頭。薩馬拉斯去年下半年曾經率領閣員,奔走法國、德國等地,多次與歐盟官員協商,試圖爭取歐盟進一步對希臘的金援;然而,第一線主導希臘救援的歐盟官員不買帳,薩馬拉斯碰了一鼻子灰,自己跑去找德國總理梅克爾,希臘經濟部長又跑了幾趟布魯塞爾。就算這些希臘政客的談判技巧再高超,歐盟、國際貨幣基金(IMF)、歐洲央行這「三架馬車」還是同樣的態度:貫徹國際合約,別無選項。
四個多月的談判失敗後,薩馬拉斯只好走上政治自殺的路,藉著總統改選失敗,提早解散國會,終結自己的政權。
現在市場對奇普拉斯還存有幻想,認為他取得政權之後,會像希臘的民主前輩們那樣展現「喬事情」的柔軟身段,與歐盟重新談判。問題是,希臘國家主權早已喪失大半,歐盟也做好希臘退出的心理準備,德國總理梅克爾多次表示希臘退出歐元「可以控制」,德國央行總裁魏德曼(Jens Weidmann)也在希臘投票後立即發出警告:「希臘新政府不要做出超過能力範圍之外的承諾。希臘必須完全清除政府財政的垃圾,任何短期的減債都是徒勞無功的。」從布魯塞爾到柏林,已經沒有歐盟官員想要和希臘「喬事情」了。
希臘是一個花光家產的邊緣小國,空有民主發源地的虛榮,二三○萬張選票寄託在一個主張賴帳的總理身上,實際上,希臘已經沒有與歐盟談判的籌碼。希臘只剩微薄的觀光收入、沒有產業、金融萎縮、軍隊孱弱,連當恐怖分子的資格都沒有。永遠還不完的新台幣八兆五千億元巨額債務貽害子孫,才是希臘最大的悲哀。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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