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婚姻合法化 立院闖關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樣的權利不應該被現有的法律框架限制。」十月三日上午，數十位來自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伴侶盟）、性別不明關懷協會、同志父母愛心協會等團體的性別平權人士，帶著象徵同志運動精神的六色彩虹標語及旗幟，在立法院前集結，呼籲國會修法，尊重多元性別差異。

以尊重立場看待非異性戀者

相較於近來熱力十足的各項公民運動，當天出席的社團代表不僅人數不多，就連大聲公都沒有，聲勢實在不算驚人；但他們準備的「婚姻平權」、「伴侶制度」、「家屬制度」三項主張，以及相對應的修法草案，卻讓七位跨黨派立委親自聲援，並當場接下法案，承諾推動修法。

儘管截至當下，全球只有十五國立法承認同性婚姻，然而，從美國總統歐巴馬公開支持同性婚姻，到教宗方濟雖堅持天主教教義視同性性行為為罪行，但也認為同性戀應受社會平等對待，都能嗅出國際社會正以更開放、尊重的立場看待非異性戀者及其應有的權利。

光是二○一三年，就陸續有法國、巴西、英國（英格蘭與威爾斯）、烏拉圭、紐西蘭以及美國加州、馬里蘭州、明尼蘇達州等地修法賦予同性婚姻合法地位。此外，德國聯邦憲法法院今年六月也做出判決，讓迄今無法獲得法定婚約的同性伴侶，在遺產繼承、收養子女、稅務優惠上，皆與異性戀婚姻享有同等待遇。

當然，這些國家立法承認同性婚姻的過程絕非一帆風順，清一色遭遇到保守勢力與基督、天主教會的強力反彈。以英國為例，法案在上、下議院闖關時皆引發正反雙方激辯，英國國教聖公會甚至在法案經女王簽署公布之前，就明令教會不得為同性婚姻提供任何服務。

天主教徒占總人口一半的法國，反對同性婚姻的聲浪更是激烈。法案今年初在法國國民議會激辯之際，挺同志人權與反同性婚姻兩陣營的示威活動，也在巴黎、馬賽、里昂等地同步登場，這些遊行規模動輒超過萬人，讓警方不時得動用催淚瓦斯維持秩序。五月中旬，法案正式經法國總統歐蘭德批准生效後，更有右派歷史學者在巴黎聖母院當眾飲彈自盡，以示抗議。

▲紐西蘭今年八月成為亞太地區第一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一對澳洲同性伴侶特地飛往紐西蘭舉行婚禮。(圖片來源/Getty)

台灣從社會禁忌到廣泛討論
 

有很長一段時間，同志議題一直是台灣社會的禁忌，直到○三年首次同志大遊行，同志平權運動才漸獲重視。

民進黨立委蕭美琴曾在○六年率先提出《同志婚姻法》草案，並獲近二十位立委連署成案，但這項提案當時引起重大爭議。除了宗教團體揚言要幫她「驅魔」以外，國會研究室也湧入潮水般的抗議電話，草案最後於程序委員會遭封殺。父親是牧師的蕭美琴，只能無奈地表示，必須持續與衛道人士溝通。

去年十二月，民進黨立委尤美女捲土重來，提案修正《民法》親屬編婚姻相關條文，刪除法條中所有的性別字樣，以達成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目標。這一次，不知是因法案名稱不那麼顯眼，或是六年之間社會風氣已更加開放，提案順利被送進司法及法制委員會，並於今年一月舉行正式的修法公聽會。

雖然法務部對修法態度極為保留，認為我國同性伴侶法制化仍處於發展階段，在同性婚姻等議題上，仍有待進一步凝聚社會共識。但光是能在委員會召開公聽會這小小的進展，就讓尤美女感到振奮，「至少台灣已經成熟到可以討論這些議題了！」

伴侶盟等團體提出的三項草案，修法標的同為《民法》親屬編。「婚姻平權」是以性別中立方式表述婚姻要件及相關規定，全面肯認同性婚姻及多元性別者的結婚權。

「伴侶制度」是在婚姻關係外提供另一種選擇，伴侶不以性別或性關係為必要條件，結合可以出於愛情或友情，只要兩人承諾相互照顧、共組家庭，就可登記成為伴侶。

「家屬制度」則主張，以永久共同生活為目的，視彼此為家人的團體不必然須以血緣關係作為聯繫，如友伴家庭、病友團體、靈修團體，皆能依法共同確立親屬關係。

三項訴求中，家屬制度和伴侶制度與傳統觀念差距較大，民眾對兩者的接受度遠不及同性婚姻。為避免立委或民眾因為反對其中一項而反對整套草案，伴侶盟特地將三項主張切分為各自平行的修法版本。

承諾領銜提案修法的民進黨立委鄭麗君雖認為，法律的用意是保障人權，不應該成為歧視的來源，所有人都有成家與追求幸福的權利，因此，三項修法不應有先後次序分別。但她也坦言，討論頻率較高的同性婚姻，現階段確實較其他兩項概念容易獲得民眾認同。

然而，能討論這項議題，絕不意味著社會大眾已能接受同性婚姻。同性伴侶陳敬學、高治瑋一一年八月前往戶政事務所申請結婚登記遭拒，兩人為此提起行政訴訟，爭取同性婚姻合法權益。台北高等行政法院審理後，去年底原欲聲請大法官釋憲，一月間陳敬學卻在臉書上表示，由於受到安全威脅，決定撤銷告訴。由此可知，同性伴侶在社會上仍承受著巨大壓力。

九月十八日，台灣宗教團體愛護家庭大聯盟（護家盟）在立法院舉行記者會，嚴正反對同性婚姻與「多元成家」，強調健康的家庭及婚姻制度，才是國家健全發展基石。

護家盟認為，一男一女結合的婚姻制度具有自然生育與教養子女的功能，並受法律保障，不應隨意更改；「多元成家」所主張的「伴侶制度」及「家屬制度」，將徹底破壞家庭制度及倫理觀念，勢將造成社會動盪不安，「應該尋求更有效的方法幫助同性戀者解決問題，但不應修法把固有好的婚姻及家庭制度毀掉。」

反對者連署近十三萬人

護家盟在網路上發起連署，訴求全民共識，反對同性婚姻與多元成家。兩個多禮拜以來，連署人數已接近十三萬人，可見類似論述，在國內仍有相當說服力。

支持修法的立委辦公室，近來湧入的抗議電話，更讓助理接到手軟，儘管其中有些只是情緒性的謾罵，但也有不少憂心的家長來電，「聽得出來這些人並不歧視同性戀者，但還是擔心自己小孩的性觀念或性向受到影響。」一位立委助理說。

對於家長憂慮，同志父母愛心協會召集人郭媽媽表示，所有同志都是由異性戀父母所生，家長應該理解，自己有一○％的機會生下同性戀後代，如果希望孩子幸福快樂，就該承認他們與別人一樣，享有建立家庭的權利。

伴侶盟理事長許秀雯也理解民眾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心態，因此希望未來立院舉行修法公聽會時，有機會與反對者公開辯論，讓雙方意見接受社會檢視。

十月三日當天，同時具有身心障礙與同志身分的「殘酷兒」聯盟召集人Vincent，坐著輪椅現身立法院。一向豁達的他，談到無法與交往十四年的伴侶結婚，語氣激動了起來：「殘障人士追求伴侶已經遭遇更多的困難，請宗教團體和立法委員慈悲一點，不要趕盡殺絕，讓我們能成家互相照應。」

同志婚姻合法化在台灣顯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學運出身的鄭麗君卻抱持著樂觀態度：「每一次的辯論，都是溝通與教育的過程，只要我們一步步努力，理想總有一天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