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歐巴馬歷史定位的美國新財長

從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一日開始，擔任高盛證券董事長的魯賓出任美國財政部部長以後，華盛頓的財政部就與紐約的華爾街緊密相連；之後歷任財政部部長，不論是來自哈佛大學的桑默斯、ＣＳＸ執行長的史諾、金融海嘯的主角鮑爾森，以及二○○九年接任的蓋特納，全都是華爾街投資銀行的鐵桿兄弟，讓大多數人以為，美國財政部就是專門為華爾街服務的機構。

歷任財政部部長，都是頭頂明星光環、鎂光燈追逐的焦點，高調固然刺激，但是後遺症也不小。許多人就認為，金融海嘯的爆發，歷任財政部部長對華爾街的縱容與利益交換，要負很大的責任。
 

典型技術官僚 擅長管預算

高調更帶來意想不到的外交衝突，例如一一年七月，蓋特納參加歐洲財政部部長會議，他大剌剌地在會議室內高聲教導歐洲各國的財政部部長，應該採用美國模式來解決歐債危機，當場搞得歐洲各國財長集體反彈。歐盟主席容克更當眾譏諷蓋特納，容克說：「我們不需要與不屬於歐盟的成員討論這項議題。」從此，歐洲與美國分道揚鑣，堅持以自己的方式處理危機。

如今，歐巴馬總統連任後，提名白宮幕僚長傑克盧（Jacob Jack. Lew）接替蓋特納執掌財政。如果順利通過國會的審查，華爾街與美國財政部緊密連結的世代，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初看傑克盧的學經歷，會以為他與過去十八年的財政部部長系出同門。他是猶太人，在紐約皇后區的中上階級社區長大，父親是律師，哈佛大學畢業，研究所念喬治城大學法學院；他還在○六年到○九年做過花旗銀行衍生性商品部門的董事總經理，管過高達五四○億美元的投資部位；當然，龐大的部位在金融海嘯期間損失慘重。

不過，除此之外，傑克盧與蓋特納、鮑爾森等人就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了。他自一九八三年進入華盛頓，擔任當時眾議院議長歐尼爾的預算助理，做過聯邦預算局局長，至今三十年的時間，幾乎都投注在政府預算與政策協商，是個典型的技術官僚。

傑克盧個子高瘦、言詞謹慎、行事低調、注重細節、了解華府官場的「眉角」，幫助總統雷根完成刪減預算、保全社會安全政策的硬仗；幫助總統柯林頓將龐大的聯邦赤字，在四年內奇蹟式地扭轉出現預算結餘。

去年國會質詢傑克盧在花旗銀行工作的經歷，傑克盧就非常坦白地說：「我在花旗只是管理者，不是投資顧問，對於投資，實在不懂。」傑克盧擔任過雷根、柯林頓、歐巴馬三位總統的幕僚，主要領域都在政府預算，與美國商界、華爾街很少直接往來，美國媒體稱他是「政策書蟲」（Policy Wonk）。

歐巴馬提名傑克盧，說明他第二任的任期，希望能夠真正與華爾街脫鉤，華爾街在這次選舉中，也毫不掩飾地與歐巴馬反目。未來幾年，華盛頓金融產業政策逐漸趨於保守，投資銀行持續裁員，令人眼花撩亂的衍生性金融商品淡出市場，而傳統商業銀行對於對沖基金的融資額度逐漸回收，都將是大勢所趨。

▲相對於現任財長蓋特納（右）曾為調高債限，不惜與國會槓上，傑克盧在「財政懸崖」談判中，則展現了庖丁解牛般的圓融。
 

嚴守十誡 安息日絕不工作

除了與華爾街脫鉤，傑克盧的猶太人信仰也引人注目。猶太人嚴格遵循「摩西十誡」的戒律，在星期五太陽下山之後，一直到星期六太陽下山之前，不得工作，這就是猶太安息日；傑克盧在華盛頓工作三十餘年，至今嚴格遵守安息日不工作的戒律，從未怠忽。

這項戒律，與政府的作息不一致，過去傑克盧作為幕僚，還可請副手或者職務代理人頂替，如今成為財政部部長，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八年金融海嘯那幾個月，全球金融市場瀕臨崩潰，當時的財政部部長鮑爾森屢屢在周末召集華爾街的巨頭開會，親自威脅利誘才勉強度過難關；萬一，傑克盧再遇上類似的金融風暴，大家忙得焦頭爛額，他卻必須「安息」告假，宗教與政治的矛盾，要如何解決？

傑克盧對此倒是老神在在，去年十月，猶太媒體《展望》（Forward）報導傑克盧將接掌白宮幕僚長的新聞：「傑克盧很幸運，他有全世界最有權勢的人幫他看錶。」傑克盧提及，他經常在星期五下午與歐巴馬開會，會議中歐巴馬總是幫他看錶，提醒他：「太陽要下山了，該走了。」

《展望》認為，歐巴馬不只是疼惜他的幕僚，更是對整個猶太族群的尊重。在接任幕僚長之後，傑克盧曾諮詢猶太長老，一旦有重大災難的時候，是否享有彈性？長老做出指示，如果國家真有需要，安息日的戒律還是有彈性的，只是次數不能太頻繁。
 

刪減支出 國會與市場安心

金融海嘯至今已經超過四年，經過一千多天的「急救」，美國經濟從急診室、走入加護病房，如今將要進入長期照護中心，傑克盧的歷史任務，就是要避免美國經濟淪為植物人。

傑克盧與聯準會主席柏南克身負重任，主管貨幣政策的柏南克，絕口不提中央銀行對抗通貨膨脹的傳統任務，將央行的政策與失業率完全結合；而主管財政政策的傑克盧，則是要從已經破表、再無發債空間的美國政府預算，挖東牆補西牆，擠出鈔票來刺激經濟。

傑克盧上任後的第一個挑戰，就是要在二月底前與國會協商，再度提高聯邦政府舉債上限。過去四年，每年聯邦政府預算赤字都超過一兆美元，聯邦負債餘額已經超過十六兆美元。前年為了提高舉債上限，蓋特納與國會大幹一場，甚至付出美國ＡＡＡ的頂級債信評等遭到降級的代價。

相對低調的傑克盧，過去十幾年來一貫主張政府支出應該刪減，但是他堅持「不能像屠夫那樣一刀硬砍」（這令人想到日前台灣立法院揮刀，將所有國營事業年終獎金全砍為一．二個月的行徑）；剛剛在元旦完成的財政懸崖談判，傑克盧展現了庖丁解牛的技巧，沒有引發巨大的政治對決，也讓金融市場相對安心。接下來再次提高舉債上限的協商，將是傑克盧的第二場硬仗。

未來四個月，傑克盧將擬定財政重組方案，這個方案要達成一一年歐巴馬提出，十年內減少聯邦赤字四兆四千億美元為目標。傑克盧必須在減少赤字時，避免經濟衰退，還不能刺激到美國人最關心的醫療、社會福利。

如果他成功了，那麼歐巴馬將會獲得與雷根、柯林頓齊名的歷史地位；不然，就是將美國帶向衰敗的赤字總統。
（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傑克盧（左）的任務是協助歐巴馬（右）扭轉債台高築的美國財政，如果失敗，歐巴馬將淪為帶領美國走向衰敗的赤字總統。

傑克盧（Jacob Jack. Lew）
現職：美國白宮幕僚長
經歷：美國國務院副祕書長、花旗銀行財富管理部門常務董事、美國行政管理和預算局董事
學歷：喬治城大學法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