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統該向德國梅克爾學習

十月六日，德國公共電視網（ＡＲＤ）公布最新民調，現任總理梅克爾的施政滿意度高達六七％，執政聯盟的支持率則有三九％，兩項數據，分創二○一○及○八年以來的新高。當地媒體認為，梅克爾在明年第四季德國大選中連任的機率甚高。

梅克爾的高人氣，在歐債危機發生後彌漫全球的「弱領導」氣氛之中顯得格外突出。過去一年，西班牙、義大利、法國、日本等重要國家陸續換人執政，正為年底大選力拚連任的美國總統歐巴馬，領先對手羅姆尼的民調數字也只在兩個百分點上下；歐債危機未解，也身陷經濟減速困境的德國，執政者何以贏得多數民眾的信賴？
 

梅克爾反民粹 支持率反升

平心而論，在處理歐債危機的手段上，梅克爾選擇了最難走、最不討好的一條路。作為歐元區最強經濟體的領導者，她可以強力支援債務危機國，為自己迅速贏得「救世主」的國際聲望；當然，這有可能會犧牲德國的長期財政體質。

又或者，她也可以斷然切割德國與危機國家的臍帶關係，讓德國人民短時間內離開風暴，也讓自己穩穩掌握下屆政權；不過，這等於坐視歐元區崩潰，對德國的長遠未來不見得有利。

然而，歐債危機發生近三年，梅克爾始終走在「兩面不討好」的辛苦路線上。她堅持，除非歐豬國家能夠堅守財政紀律，否則絕不出手救援，於是，來自國際間種種「不顧大局」的嚴詞批判不絕於耳；另方面，她又絕不輕言放棄救援鄰國，於是，境內的輿論壓力也紛至沓來，今年六月，德國一六○位經濟學家發表公開信，指責梅克爾讓德國人民為鄰國債務背書擔保。

那麼，兩面不討好的梅克爾，為何能讓自己和執政團隊的支持率谷底翻揚創新高？

從經濟的角度，尚不能判斷梅克爾路線對歐元區命運究竟是利是弊；但從政治的角度，一路走來，梅克爾的「反民粹」色彩極其鮮明。

當政策屈服於民粹，或許能讓人民立即有感，這是政治人物短期之內賺到支持率的特效藥。但梅克爾的民調數字恰好說明了，放棄迎合民粹的速成捷徑，堅守大方向、大格局的思考，才能真正用理性說服民眾，贏得絕對性的民眾信賴。這是梅克爾給全球政治人物上的一堂課。

而這堂課，格外值得現在的總統馬英九深思。

下半年以來，台灣各項經濟數據極度低迷，九月二十五日立法院倒閣失敗後，立法委員要求陳?內閣三個月內讓人民有感；隨後馬總統將三個月的期限改為一個月，要求內閣「一個月內繳出成績」。

這樣的要求，除了本身就是一種民粹式、企圖用嘴皮贏得民意的取巧發言之外；更有可能，它會讓未來政策方向陷入更深的民粹陷阱。

▲不走民粹偏鋒，誠實面對歐債的困難挑戰，梅克爾終以理性贏得壓倒性的信認度。

（圖片來源/Top Photo）
 

拚速效恐拚出更多荒謬政策

事實上，如果內閣官員真把「一個月內有感」當成拚搏目標，那麼，僅有的達陣方法，也就是走上「迎合民粹」的捷徑，用取巧而不具長期調整效果的政策，迎合缺乏充分討論的片面民意。尤其，目前有不少重大政策議案正於立法院熱議中，在「一個月內有感」的指示下，這些政策會不會因此出現荒謬的結論？值得關心。

首先，為搶救股市交易量，證交所董事長薛琦建議採取三大策略：開放權證當沖、降低權證避險專戶交易稅，以及放寬跨境ＥＴＦ（指數股票型基金）；但在券商反映對三大策略「無感」之後，立法院內已有直接調降證交稅的聲音。

無論是薛琦的「救市三招」，或者直接調降證交稅，可能都有刺激股市交投的效果，但就資本市場的長遠發展來看，薛琦的建議顯然更有開創性與前瞻性，也更有助於資本市場多元化的架構建立。與「可收速效」的調降證交稅相比，應該才是更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政策方向。

再者，二代健保補充保費的課徵門檻尚待討論，近來又傳衛生署傾向將健保費率從原訂的五．一七％調降至四．九一％。

經濟困頓的此際，調降費率算是「順應民意」，但費率訂定攸關健保制度的長治久安，殷鑑不遠的前例，是○八年勞保年金修法時對費率和給付率的訂定太過「民粹」，造成勞保基金將在民國一一六年提早破產的危機。如今，健保危機有過之而無不及，調降費率雖能符合一時民意，但難保不會是釀成破產大禍的另一伏筆。

另外，亦有反對聲浪以「擾民」為由，挑戰補充保費制度的正當性。補充保費的目的，在於修補一代健保保費收入多來自薪資所得的漏洞，兼具公平與改善健保財務的效果，制度精神可稱「天經地義」。之所以「擾民」，錯不在制度精神，而在於保費起徵點、徵收方式等技術細節，若因細節而一竿子打翻制度精神，可以說是標準的因噎廢食。

時間進入十月中旬，距離「讓人民有感」的期限愈來愈近，可以想見，屆時各界將會如何尖酸地評論政府施政人民無感。但我們更憂心的是，政府會不會為了讓人民有感，而倉卒祭出取巧卻失當的錯誤政策？

一個月，甚至三個月，不可能扭轉台灣的長期問題，梅克爾的民調數字說明，與其力拚短期速效，人民真正在乎的，是執政者對大方向的明確釐清，以及大步走在成長軌道的執行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