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上期深度報導義大利債務危機，挖掘出台灣連續十二年的財政赤字，至少十五兆元隱藏負債的真相。如今選舉將至，藍綠兩黨為爭取選票，喊價加碼老農津貼，不僅綁死政府施政，也拖垮財政，台灣恐將步上義大利後塵，陷入嚴重債務危機。
話說從頭，一九九三年台灣的老人人口已達七．○二％，邁入老人國。人口老化的壓力浮上檯面。而當年納入軍公教保險者占三．七九％、勞保占五三．九八％、私校教職保占○．二六％。尚有三二．一六％的人因未納入任何社會保險而無老年給付的領取資格。這些人大多是家庭主婦、身心障礙者、自營業者，老年經濟安全堪慮。且當時老人靠子女奉養的比率也從一九八六年的六五．八％，下降到一九九六年的四八．三％。
津貼常隨選舉加碼 助拉選票
於是，一九九二年立委候選人蘇煥智在台南縣以「老人年金」為政見，高票當選。導致民進黨開始全面推動老人年金為政見。迫使一九九三年七月，國民黨政府推出「中低收入老人生活津貼」，凡六十五歲以上老人，其家庭平均所得在貧窮線一．五倍以下的老人，每人每月可領取生活津貼六千元。這就是台灣推動老人年金的開始。
一九九五年三月一日，立法院在審議農民健康保險條例修正案時，部分來自農業縣的立委提案增列核發老年農民津貼修正條文。惟基於健康保險與社會津貼二者性質不同，宜分別立法。基於對農漁民有實質幫助，符合公平正義及兼顧財政負擔等原則下，遂於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九日制定老年農民福利津貼暫行條例六條，該年五月三十一日公布施行，凡年滿六十五歲且參加農民健康保險年資合計六個月以上之農民，每人每月三千元，領到死亡之當月止。這就是老農津貼。
在民進黨執政時的二○○一年通過發放敬老福利津貼，老人每人每月三千元。至此，未加入軍公勞保的老人都可領取老人津貼。○四年總統選舉競爭激烈，各政黨都在爭取農村選票。民進黨先於○三年十二月四日提出調高老農津貼提案，國親兩黨也樂觀其成。立法院則迅速於當年十二月十七日通過調高老農津貼為四千元；發放對象也擴大到已領取勞工保險老年給付之漁會甲類會員。同時將老農津貼的調整制度化，每五年調整一次。
但制度化調整機制剛建立即遭破壞。○五年十二月三日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三合一選舉，泛藍立委提出調高老農津貼修正案，泛綠立委擔心選情受影響，也多贊同。雖然選後泛綠敗選，十二月十五日立法院朝野協商通過修正老年農民福利津貼暫行條例，自○六年一月起調高給付金額為五千元。預估發放人口七十一萬人，一年需經費約四二八億元，年增加預算約八十六億元。顯然，要制止老農津貼額度隨選舉上揚並不容易，除非盡快通過國民年金制度。
發放老年農民福利津貼絕非長久之計，應以普及的國民年金制度，將老年農漁民納入，以老人年金來照顧農漁民老年生活才是上策。然而，○八年底總統與立委選舉前，總統陳水扁於○七年二月十日農曆春節邀請民進黨公職人員於台北縣三峽鎮大阪根森林遊樂區舉行「團結進步，新春迎福」活動中，指示為因應國民黨可能再次提出老農津貼加碼，行政院應準備加碼老農津貼一千元。
果不出所料，○七年四月十四日國民黨主席馬英九於新竹、台中與農漁民座談，拋出老農津貼再加碼。他表示，國民黨○八年取得執政後，非但不會取消老農漁民五千元津貼，還要加碼到六千元。
當時擔任政務委員的我，與主計長許璋瑤均反對老農津貼加碼，認為這將徹底破壞規畫中的國民年金制度。時任行政院院長蘇貞昌、副院長蔡英文均同意此看法。當時的蔡英文、立法委員王榮璋更提出抗稅訴求。由我所主持的行政院國民年金制度規畫小組也完成「老農津貼加碼對國民年金的影響」，上書陳水扁要求應以通過國民年金法為優先。民間社會福利團體亦表態反對老農津貼加碼。陳水扁遂指示「國民年金法七月未過，老農津貼就調高一千元。」
若持續加碼 將拖垮財政負荷
根據當時的評估，若老農津貼加碼一千元，國民年金須新增經費前十年共約七八六億三千萬元，前二十年共約一四七一億四千萬元，前三十年共約四五八八億六千萬元。此外，○六年七十三萬二千位老農共領取四一二億三千萬元津貼，若加碼一千元，政府第一年須增加八十七億八千萬元支出。不但造成政府財政負荷，也對其他非農漁民的老人不公平。因為中低收入老人生活津貼只有三千與六千元而已，敬老福利津貼也只有三千元。
然而，隨著選舉腳步越來越近，行政院院長張俊雄還是決定配合將老農津貼加碼一千元。同時，已送立法院的國民年金法（草案）也同步調高給付一千元。○七年七月二十日國民年金法通過，老農津貼與敬老生活津貼一併落日，老農至少每月可以領到六千元的老人年金。規畫十五年的國民年金制度總算大功告成。
但即使老農津貼調高一千元，民進黨還是輸掉○八年的總統大選。馬政府上台後立即做出「農保與國民年金脫鉤」的政策大破壞。即將上路的國民年金，就被立法院於○八年七月十八日修正，將農保與國民年金脫鉤，農民不再是國民年金保險的當然被保險人。如此一來，不但國民年金納保人數銳減，也種下老農津貼繼續加碼的禍端。果如所料，一二年初總統與立委選舉在即，國民黨立委醞釀調高老農津貼；民進黨中常會更直接通過調高老農津貼一千元的提案。如果老農津貼不再回歸到國民年金制度，這種每遇選舉即加碼的戲碼將持續上演，永無寧日。
今日台灣的農業問題豈在老農津貼，根本在農地的不當徵收、農舍的陳舊破落、農產供需失衡、農村人力老化、農作耕地汙染。而老農津貼每年預算已占去農委會總預算的四成五，如果再加碼，就占五成四，農委會還能做出什麼偉大的事情？
（作者為台灣大學社工系教授）
